作者：史遇春

接着讲述历史上那些再嫁的公主。

这一次，来到隋朝，说一说兰陵公主。

兰陵公主，字阿五，乃隋文帝杨坚（公元581年～公元604年在位）第五女，其母为文献皇后独孤伽罗。

史载，兰陵公主姿容姣好美丽、性情温婉柔顺。

在隋文帝的几个女儿之中，兰陵公主最得父亲钟爱。

兰陵公主初嫁王奉孝。

王奉孝为谁？他能有这么大的福气，可以娶到皇帝的女儿？

要说王奉孝，就需了解其家世。

王奉孝，乃王谊之子。

王谊，字宜君，河南洛阳人。

青年时代，王谊便为人慷慨、志向远大，他擅长骑射、博览群书。

北周闵帝（宇文觉，公元557年在位）时，王谊任左中侍上士，后任升御正大夫。

北周武帝（宇文邕，公元560年～公元578年）即位后，授王谊仪同之职，再升内史大夫，封杨国公；又授相州刺史，征召为大内史。

北周宣帝（宇文赟，公元578年～公元579年在位）时，王谊出任襄州总管。杨坚任北周丞相后，转任王谊为郑州总管；以其平定司马消难之功，又是前代旧臣，对其非常尊敬，派人进行慰问，路途之上，车盖络绎不绝；又嫁第五女予其子王奉孝；不久，又拜其为大司徒。

因是旧交，也归心于己，故杨坚即位后，对王谊更加礼遇，他曾亲至王谊府第，与其极尽欢乐。

后王谊奉命出使突厥，杨坚还夸奖他称职，封他为郢国公。

与公主成婚时日不久，王谊之子、驸马王奉孝不幸去世。

王奉孝去世一年之后，王谊上表朝廷，说是：

公主年少，请除去其丧服。

为此，御史大夫杨素弹劾王谊，说是：

“……而仪同王奉孝，既与兰陵公主婚配，王奉孝去年五月去世，刚刚一年，王谊便请求除去公主的丧服。臣私下以为，公主虽是皇上的女儿，但是已成下嫁之礼，周天子嫁女，三公主其事，就有移天之意。何况三年服丧，从上达下，到时自会除去。如此礼仪，图籍虽未详细记载，但是，夫妻是人伦之始，丧事乃人道中最大之事，对于此事，如不重视，可能会被君子人等取笑。所以，有人钻燧改火，就要责备他居丧太短；有人早上遭丧、晚上唱歌，便会嘲笑他忘哀太早。关于此事，虽然不是王谊自身不守礼制，但是，他爵高位重，却想让他人行不合礼仪之事，这怎么行呢？王谊鄙薄风俗、有伤教化、为父不慈；他轻视礼教、不行丧制，把儿媳弄到无义的地步。如若放纵他而不加纠正，恐怕有伤风俗，请将王谊交由法司治罪。”

杨素对王谊进行弹劾，从礼制的角度看，完全是义正词严，但是，从政治的角度思索，其间的用心和详情，就不得而知了。

就杨素对王谊弹劾一事，杨坚下诏：

不治王谊之罪。

杨坚不治王谊之罪，可以臆测，大约有以下原因：

一则王谊为一时的大臣；二则王谊为其旧交；三则与王谊是其儿女亲家；四则无论如何解释，王谊明显有爱护公主之意……

但是，此后杨坚对王谊的恩宠和礼遇，就稍稍差一点了。

杨坚对王谊的稍见冷落，猜想，婚姻纽带的断裂，必是原因之一；其他的，大约就是政治上的因素吧。

杨坚冷落王谊，如此以来，王谊对朝廷也就颇有些怨恨了。

紧接着，便有人上告，说是王谊谋反。

于是，杨坚下令，查验王谊谋反一事。

经过查验，主持其事的官员上奏，说是：

王谊只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而已，他实在没有什么造反的证据。

当时，上柱国元谐也很失意，王谊多次与他来往，并对朝廷言论不恭。

接着，胡僧又告发了王谊。

此次，王谊再没前次的幸运。

结果，公卿大臣上奏，说是：

王谊大逆不道，其罪该死。

杨坚召见王谊，悲怆地说道：

“我曾经与你一起就学，你犯了事，处境如此，我很是同情，但是，有国法在，我能怎么办呢？”

随后，杨坚下诏，说是：

“有周时期，王谊很早就参与政治，我和他一起读书，关系很好。但是他性格刻薄、巫道盈门、尽说怪话、装神弄鬼、称神讲道。我刚当登位时，就曾告诫过他，他口里虽说改悔，心里其实不服。他说是，根据四天王神道，他王谊应该受命而为天子，还说书上有他王谊当天子的灵谶，天上有他王谊的星象，他要在桃、鹿二川，在岐州之下，在辰巳之年，兴建帝王之业。他还密令卜问，窥伺朝廷火灾。他还说他就是明君。他信任旁门左道，言说自己一定会当帝王。这样的人，如果赦免他，或许以后终会造反。为禁止暴乱，除掉险恶，王谊须受国法制裁！”

就诏书来看：

王谊治罪、王谊之死，并非一时偶发，而是朝廷窥视其动静时日已久的结果；

杨坚对王谊的意见和猜忌，也不是一时偶发，而是积怨在心多时的一贯情况；

基于以上，可知，杨坚与王谊联姻、成为儿女亲家，应该主要是从政治角度考虑的。

后来，杨坚又令大理正赵绰对王谊说：

“你的时命就是这样，皇上又能怎么办呢？”

杨坚也是很会做戏啊！要杀就杀吧。君要臣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还要推责于时命。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假仁假义！

于是，朝廷将王谊赐死于家中，时年46岁。

王奉孝去世之后，兰陵公主再嫁柳述。

柳述又是谁呢？

柳述，乃柳机之子。

柳机，字匡时，他仪表出众，很有器量，对经史多有涉猎。

柳机19岁时，北周武帝还是鲁公。那时，他便引柳机为记室；等到周武帝即位，柳机累迁为太子宫尹，封平齐县公。

北周宣帝时，柳机任御正上大夫。周宣帝失德，柳机屡谏不听。因恐大祸临身，柳机便上奏朝廷，请求出朝任职，遂拜华州刺史。杨坚担任北周丞相后，将柳机征回京师。

当日，北周的旧臣皆劝周帝禅让，对此，只有柳机义形于色，无所陈请；很快，柳机官拜卫州刺史。

杨坚即位，柳机进爵为建安郡公，又被征为纳言。

柳机心胸宽大，名望清高，他身为近侍，对皇帝的行事无所增损。他喜欢喝酒，从不亲自处理细小琐屑的事务。多年之后，柳机出朝，担任华州刺史；承奉诏旨，每月入朝觐见。很快，他又转任为冀州刺史。后来，再被征召入朝。

因为柳机之子柳述尚兰陵公主，故而，朝廷对柳机的礼遇，更加隆盛。

柳机前后在地方任职时，全都以宽厚慈惠著称。后来，他被朝廷征还，卒于家中。

王奉孝去世之后，兰陵公主再嫁河东柳述，时年18岁。

其时，兰陵公主的姐姐们都傲慢不恭，只有兰陵公主一人屈己下人、遵守妇道，侍奉公公、婆婆，谦逊谨慎。老人家有疾患，公主都会亲自捧送汤药。

杨坚听说之后，对公主的行事很是高兴。就是因为这样，驸马柳述也逐渐为杨坚所宠爱和恩遇。

话说到这里，不能不详述驸马柳述。

柳述，字业隆。

他聪明机敏，很有才干谋略，对文艺颇有涉猎。

以其父恩荫，柳述最早在太子亲卫任职。

因尚兰陵公主之故，柳述官拜开府仪同三司、内史侍郎。诸位女婿之中，柳述特被隋文帝杨坚恩宠优遇。之后一年有余，柳述便署理兵部尚书之职。因遭父丧，柳述去职守制。

没过多久，朝廷起复柳述，命他代理给事黄门侍郎，又袭爵建安郡公。

隋文帝仁寿（公元601年～公元604年）中，柳述还曾署理吏部尚书。

柳述虽然处理政务很是合宜，还被当时的人所称赏，但是，他不识大体，管理属下过于暴虐，而且，他还依仗皇帝的恩宠而骄矜纵恣，从不降身屈节。

当时，正是杨素位高权重的时候。

面对杨素的权位，朝中的大臣没有不畏惧他的。

柳述则不然，他每每凌辱杨素，还在多次在隋文帝面前揭发杨素的过失。

那时，柳述与杨素处理事务意见不合时，杨素有时想要柳述更改一下，柳述都会对杨素派来的传话者说道：

“你回去告诉仆射，就说尚书不肯改动。”

就因为这样，杨素对柳述很是怀恨。

很快，杨素因被皇帝疏远猜忌，不再处理尚书省的事务。

此时，隋文帝对柳述的委任更为隆重，拜其兵部尚书，参与掌理朝廷机密。柳述自认为没有什么功劳可以表记，承受不起这么重的职任，他上疏辞让，隋文帝虽予以许可，但是，还是任命柳述代理兵部尚书一职。

后来，隋文帝于仁寿宫卧病，柳述、杨素、黄门侍郎元岩等人在身边侍奉护理。

其间，皇太子杨广（即后来的隋炀帝）对隋文帝的陈贵人无礼。隋文帝得知之后，勃然大怒，命令柳述征召杨勇（隋文帝长子、废太子、追封房陵王）入见。

受命之后，柳述与元岩出仁寿宫制作敕书。

杨素见情况如此，便与杨广密谋，矫诏将柳述、元岩抓捕并交法司处理。

随后，隋文帝崩逝。

等到杨广即位之后，柳述坐罪除名，流放边远之地。

当日，兰陵公主上奏隋炀帝，请求与柳述一同流放，隋炀帝未予许可。

柳述被流放到龙川郡（今属广东惠州）数年，后又被流放宁越（今属广西钦州），遇瘴疠而死。

最初，身为晋王的杨广想要将兰陵公主许配给其妃之弟萧瑒，当时，隋文帝杨坚也有答应之意。但是，后来，公主还是嫁给了柳述。因此，杨广甚是不悦。

等到柳述掌权用事之后，杨广更加憎恶他。

隋文帝崩逝之后，杨广即位，因上文所述种种情由，他便将柳述治罪流放。

随后，杨广命令兰陵公主与柳述分离断绝，并欲将其改嫁。

公主以死表明决心，不再入朝觐见，她还上表，请求免除其公主之号，与柳述一起流放。

为此，隋炀帝大怒道：

“天下难道再没有男人了吗？你要和柳述一起流放？”

公主说是：

“先帝将妾身嫁予柳家，而今柳氏有罪，妾身应当和他们一起治罪才是。”

隋炀帝大为不悦。

后公主忧愤而卒，时年32岁。

公主临终，上表朝廷：

昔共姜自誓，著美前诗；鄎妫不言，传芳往诰。妾虽负罪，窃慕古人。生既不得从夫，死乞葬于柳氏。

隋炀帝览表之后，更急愤怒。

对于公主的去世，他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公主逝后，埋葬于长安洪渎川。公主丧事的办理，很是俭薄。为此，朝野之人都为之感伤。

公主志节坚贞，《隋书》卷八十·列传第四十五《列女传》收其事迹，赞其“质迈寒松”。

（本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