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一年级时,我患上了慢性肾炎。身体时常会觉得乏力,为了避免每天来回赶路的劳累,我开始住宿在学校里。平时除了吃药打针治疗,还要注意饮食与休息。
学校的菜是不能吃的了,因为钠盐的摄入会使得身体更加浮肿,加重病情。母亲遵照医嘱,到药店里买了替代品钾盐,这种盐很贵,是用天平称了卖的。烧菜时放上一点钾盐让菜有些咸味,毕竟没有咸味的菜吃起来实在太难下咽了。每周从家里带二三次菜,一次我回校时自己带,隔二天母亲会烧好了菜送来,或让村上的同学带来。菜都烧得很淡。
同寝室的同学,会从家里带些自制的萝卜干、酱瓜,装在玻璃瓶里,每天早上喝粥时拿出来吃。我的情况,自然不允许吃腌制的东西,即使家里有这些东西,母亲也不会让我带。
每次当室友吃萝卜干、酱瓜时,我就眼巴巴地看着她们。那“咔嚓咔嚓”咀嚼的声音,在我听来是很动听的也是很有诱惑的,惹得我口舌生津,禁不住咽一下口水。那时吃淡吃得我嘴巴里寡味得很,非常渴望吃有咸味的东西。
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说能不能给我一块呀。一开始,她们不肯给,她们是知道我的病情的。在我再三央求下,有个同学大概看我可怜,就撕了指甲大小的一块萝卜干给我。我欣喜地接过萝卜干,放在鼻子下嗅一嗅,好香!送到嘴里,舍不得嚼,慢慢地含着。舌头沾到咸味,就如久旱的土地淋到甘露一般,每个味蕾细胞都欢快地舞动起来,味觉的愉悦适时地传递到了大脑,人也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萝卜干在口中含了好久,变得没滋没味了,我才一点点嚼了咽下去。
一小块萝卜干吃完后,我觉得还不过瘾,就乞求:能不能再给我一块?她们几个联合起来,一个都不肯给我。于是,我就气愤地说:小气鬼!小气鬼!讨个萝卜干也不肯给。其实我心里是知道她们为我好,只是我嘴淡了好些日子实在熬不住了。突然之间又有点委曲,雾气蒙上了眼晴,心想:什么时候我的病才会好啊,能象她们一样,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
那时候,我甚至动过偷吃的念头。不过只是想想而已,还是克制住了没有付之行动。毕竟“偷”实在是很不光采的事。
有一天中午,母亲突然出现在寝室门口。原来隔壁宿舍有个高年级同学,是与我一个村上的,她回家时把我讨吃萝卜干的事对她家人讲了,她家人又去告诉了我母亲。母亲一知道此事就马上赶了过来,反复叮嘱我同寝室的人,无论如何不能给我吃萝卜干与酱瓜。
母亲还把我叫到室外,告诉我,有个生了肾脏病的人,因为偷吃酱瓜而病越来越严重最后没治了。她一定要我保证,再也不吃萝卜干酱瓜之类,在得到我保证后,她才离开学校。我后来才知道,母亲那天是在生产队里歇工后直接赶到学校,中饭也没顾上吃。
后来,我管住了自己的嘴。
经过一段时间的饮食控制与药物治疗,我的病情好转了,慢慢地身体恢复了健康。也不用再忌口了。
可能那时太渴望吃萝卜干与酱瓜了,现在,我对这两道吃粥小菜,依然情有独钟。
母亲健在时,每年会做不少酱瓜,装在瓶里,让我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