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总说:你们独生子是不能理解兄弟姐妹之间那种情感的。
所以,你要和堂哥堂姐搞好关系。
真是莫名其妙的逻辑。
原来只是那时的我还不懂。
父亲早上八点半很少打电话给我,直觉告诉我应该是有什么很急的事。
我赶紧在路边找了一棵树,以防站不住晕倒。
“你二哥突然听不见了,在专医院,你过去看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害怕听到关于父母身体有恙的消息,害怕我成长的速度追不上她们老去的速度。
原来是二哥,我松了一口气,摸了摸粗糙的树皮,又看了看刚刚抽血的手臂,血浸湿了胶布,滴到土里。
“嗯,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还有你大嫂,你应该好久没和她们联系了,她预产期是3月22,你打个电话去问问。”
“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折回医院问医生重新要了一个胶布。护士给了我一颗糖又叮嘱我,休息会儿再走,我坐在走廊里冰冷的长椅上,一直等到血完全止住才离开。
等我打车到二哥在的医院时,才发现二哥已经去了二姐家。
“医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要我等到晚上去做核磁共振,病房里呆着太难受了,我就去你二姐家了 ……”
“哦,那应该不严重吧?你的耳朵。”
“没啥大事……”
我听见二姐把电话抢了过去:“小谦,快过来吃饭。”
“哦,二姐……”
“听见没有,快来吃完饭,我做饭等你。”
“嗯……好的,我一会儿到。”
挂了电话,我翻出记事本,某一页上面这样写着:
二姐
全名:XXX
生日:1984年3月15日
电话:XXXXXXXX
住址:兰苑D栋一单元(幼儿园左边入口)21-1(出电梯右转直走到底)
公交车:2路,6路,8路,15路,21路
我确实不能理解兄弟姐妹之间的那种感情,我觉得如果不是父亲的坚持,我可能会忘记她们。
我不像他们一样,闭着眼都能找到自己姐姐或者是哥哥家,自己遇难的时候想到的,除了父母,还有兄弟姐妹。
我按照记事本的路线来到幼儿园门口,正在找左边的入口时有人叫了我:“小谦?”
“哦,姐夫。”我抬头笑了笑,“带了口罩都没认出来。”
“快喊小叔。”姐夫拍了拍小侄女的肩膀。
“小叔好。”奶声奶气的。
“哎,你好。”
“你也过来看你二哥?”
“嗯,早上刚刚听三叔讲,他耳朵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医生也没有说是怎么回事。”
在电梯里说的也都是些无用的信息,我把记事本收回去的时候发现早上护士给我的糖果还在包里,顺手给了小侄女。
而我心里真正想的是:有姐夫在,这回不用怕敲错门了。
还记得以前有一次,我在漆黑的楼道里,乒乒乓乓地敲门,声控灯忽明忽暗,大概十多分钟后,隔壁的门打开:“他家这几天不在家,别敲了……咦?小谦?你……”
“哦,大伯,我把你家记错了。”
后来就有了这本记事本,上面写着:大伯:30-2(电梯出门右转,吼亮声控灯,门口有白色鞋柜)
我不想忘记,我也想理解她们那种兄弟姐妹的感情,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依靠。
父亲在努力,我想,我也会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