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食堂，不用奔波。每到冬季，还有广受欢迎的羊杂汤。五年来，我却从未盛过一次，不知道在回避什么，是冲击鼻腔的腥膻味，还是藏在汤底的羊杂碎……今晨又碰见它，却在犹豫中取碗，舀之。稀稀的一小碗端在手里，并没有印象中羊汤特有的香气。配餐台上有芝麻酱，舀了一小勺，有葱花香菜，捏了一小撮。坐下，郑重的用勺子搅拌了一圈，屏息凝神……吁，原来如此寡淡。
那是个冷得极为平静的日子，仿佛一切都僵住了，没有一根枯枝摇晃，甚至没有一丝声响流动，刚刚从食堂回来的我们已经领教了一呼一吸之间的艰难，所有的话语都结结实实地冻在唇边，所以此刻，平日喧嚣的校园异常安静。难得所有的室友齐刷刷地躲在被窝里，连风雨无阻的“自习”都不肯出屋了。看看表，我小心地拿出了压箱底的大毛衣。听见我的簌簌声，七个姐妹花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你疯了吗？”“这大冷天儿你还出去？”……呵呵，姐妹们最了解我，所以大家并没有说出口，只有一向淡定的三妹幽幽的来了一句：“早点回来”。“好的！”我迅速地套上外衣又裹上厚厚的棉衣，像个球般滚到了宿舍楼前。我答应陪程明远去勤工俭学——登记人口普查信息的！
我被程明远带到一个楼群中，楼外有关于“人口普查”大大的宣传横幅。我不禁握紧了手里的一摞资料，感觉有几分神圣。为了高效完成任务，我和程明远分头行动。我从来没打过工，更没有敲过陌生人的家门。调整呼吸，从小小心心地敲到大大方方地敲再到掷地有声地敲，我还真是练就了不少胆气。屋内的千姿百态着实让我大跌眼镜，但与此同时，我也迅速地学会了——强作镇定。登记完毕。当关上最后一扇门，我来不及感受自己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就只想冲到程明远的怀里，好好喘口气！
看到我终于出来了，程明远眼睛都笑弯了，接过了我手里的资料，把我的手环在他的腰间。走喽！我坐在后座上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是刺骨的冰冷，也仍觉得神清气爽。
刹车，停下。一位行头十足的警察叔叔出现在面前。一时无言，我傻傻地愣在一旁，手足无措。骑车不能带人。是是是，对不起。罚款20。好好好，双手奉上。程明远一气呵成。你们是学生吧，下次注意。警察走了……看看程明远手里的20元钱，再看看警察的背影，我瞪向程明远：“我们违法了是不是？太可怕了，20年来第一次被警察抓住，罚款！”程明远竟然看着我笑，傻丫头，走啦！我紧紧攀住程明远的胳膊，任他怎么说，我也坚持用走的。 程明远把我的手放进他的大衣兜，紧紧地揽住我的肩。
“喝羊杂汤吧！”啊？我长这么大几乎不吃“杂”的，有限的吃过几次炒肝，都只挑了几块小小的肝儿。嗯。我一向不会拒绝别人，何况是程明远。环视了一圈，沿街有好几家都立着如对联般的招牌——羊杂汤。程明远拉着我径直走进了一家，落座。两碗羊杂汤。已经是午饭早过的时间，店里并没有什么人。程明远握住我的手，呵气，揉搓，真是隔着手套都感觉得到在飕飕冒凉气啊！“冷血动物！”“才不是，明明是变温动物！”我笃定的抗议。变温动物明明就是冷血动物嘛！程明远也算聪明人，不会和女生，更不会和我争执什么科学问题，哦不，是常识问题。他帮我摘掉手套，继续摩挲着我的指尖，连连摇头，实在是透心凉！
汤来咯！哇，好大一碗，腾腾地冒着热气！我把手贴在碗的两侧，好烫！小心点！躲过程明远伸出的手，却躲不掉程明远射来的目光。我用手摸摸耳垂，没事啦，干嘛这么大惊小怪！“你闻闻香不香？”程明远放柔了声音。空气中本就弥漫着丝丝缕缕的羊肉味儿，我探过头，用力一闻……妈呀！还是被这羊杂汤呛到了！咳咳，还好我喜欢吃涮羊肉，我-一-定-能-接-受。嗯，挺香的。我笑了笑，正准备拿勺舀一口证明自己所言不虚。“等等”，程明远突然地拦下让我有点儿心虚。“给你放点调料。”哦，好，谢谢！我如释重负，欣赏着程明远打开桌边的五联盒，用特有的小勺盛点这个，舀点那个，每一样都很少，量却完全不同，这一勺勺的各种面儿面儿一一地漂浮在我面前的羊汤里。“好啦！”似一声令下，我用勺搅拌了一圈，鼻子再次探到碗边，味已经没那么冲了，不知道是适应了，还是因为那些调料，味道起了些微变化。我舀了一勺汤，微微一吹，喝了下去，好暖，好香，好好喝！这是我第一次喝羊杂汤，竟然一连喝了好几大勺，“这汤太好喝了！”程明远一直盯着我喝呢，他一定知道这次我说的是真心话。汤喝一半，羊杂渐渐显现。没等我为难，程明远就把我碗里的“杂”都夹到自己碗里，又把自己碗里的肝儿都夹给我。呵呵，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可是我不爱吃的，吃不下的一律归程明远，不是一向如此吗！喝完羊杂汤，寒气尽散。用程明远的话说，现在的我是小脸红扑扑，小手热乎乎。“所以我说我是变温动物嘛！”程明远哑然一笑，宠溺地把我裹了个严实。绕上他的长围巾，我就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了，我眨巴了两下，程明远很是满意，他要让这一身暖意陪我到宿舍呢！
后来每年的冬天，程明远都会带我去喝上几回羊杂汤。我对调料总是晕头转向，也懒得弄清楚这个那个是什么，反正有程明远呢！我喜欢用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程明远把各种调料如表演般洒进汤里，我更喜欢程明远郑重地把他那程氏独家羊杂汤端到我面前，我最喜欢地则是享用完那碗香喷喷的羊杂汤后的手暖、心暖……
程明远，刚刚过去的冬天，你可有喝上一碗羊杂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