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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安宇,她仿佛一幅被遗弃的画卷,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周遭的喧嚣与她无关。她的面容苍白,皱纹如沟壑纵横,眼眶深陷,眼中一片死寂,仿佛灵魂早已飘远。阳光虽暖,却照不进她心中的寒冬。
我留意到她,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是这世间的孤独行者。有些人,活着却如同死去,遗落在无人问津的角落,连自然界的分解者都避之不及。我缓缓走向她,试图以几声刻意的咳嗽引起她的注意,但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连寒风都不会为她停留。
我鼓起勇气,问出了那句略显冒昧的话:“你……是遭遇了什么不幸吗?”或许是我的话语触动了她,又或许是我挡住了她唯一的温暖,她终于开口,声音冷冽如寒风:“肝癌,晚期。”然而,我却莫名感到一丝欣喜,因为她终于回应了我。
我笑了,笑得有些癫狂:“哈哈,原来我们都是同类人啊。我……我也快了,不过是什么病来着,反正也差不多了。来,开心点嘛!”我忘记了自己的病痛,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知道此刻,我们在这冰冷的医院里,彼此取暖。
她似乎被我的冒失逗乐了,轻轻吐出一个字:“哦。”我趁机搭上她的肩膀,指向窗外的繁华:“你看,那车多帅气,我也有一辆,嘿嘿。”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她眼中的一丝波动,那是对生活的渴望,还是对死亡的无奈?
我们就这样,两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人,在这短暂的时光里,找到了彼此的慰藉。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陈年往事,而她,安宇,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仿佛一座沉默的雕像。我的话语如同流水,潺潺不息,而她,则是那最忠实的听众,即便不言不语,也足以让我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慰藉。
夕阳如金,洒在我们身上,将一切镀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爸,该回去吃饭了。”我循声望去,那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眉宇间透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仿佛是我年轻时的影子。我不禁拍了拍安宇的肩膀,兴奋地指着那个年轻人说:“看,我年轻时的模样,是不是和他一模一样?”
年轻人走近了,听到我的话,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与尴尬。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爸,您又乱跑了,记性不好就别出来,我还得找您回去吃饭,多费劲啊。”听到这里,我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了。我猛地转过头,对安宇说:“不,他和我年轻时不像,我那时候可温柔了,对人总是那么有耐心。”
年轻人显然不耐烦了,他咂了咂嘴,伸手就来拉我。他的手劲很大,我几乎被他拽得踉跄起来。我奋力挣脱,大声喊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别碰我!”我的声音在人群中回荡,引来了一片好奇的目光。
年轻人更加生气了,他两步并作一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提起我的衣领,我几乎被他拎得半悬空。就在这时,安宇用她那沙哑而坚定的声音喊道:“我们不认识你,你想干什么?”她推着轮椅挡在我面前,一把打掉了年轻人揪着我衣领的手。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人群也开始聚集。年轻人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最终无奈地转身离去。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而安宇,则默默地推着轮椅回到我身边,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久,一位中年女护士步入房间,她眼神中带着几分关切,望向我轻声问道:“周老先生,您刚才为何没和儿子一同返回病房?”我微微皱眉,嘴角挂起一抹不屑,“他?他哪是我的儿子,我根本没有儿子。”
护士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哭笑不得的神情,“周老先生,您又犯糊涂了,刚才那位确实是您的儿子,他是来接您回去用餐的。
不过没关系,现在我带您回去。”说着,她欲伸手搀扶,我却猛地抽回手,紧紧握住旁边轮椅上安宇的手,“不,我哪也不去,我要和安宇在一起。”
护士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那我带你们一起回病房。”我主动上前,推动安宇的轮椅,一同回到了那宽敞的病房。病房是单人间,宽敞而明亮,但除了病床和阳台上那盆枯黄的植物,再无其他生气。冷白的灯光洒落,让整个房间显得更加孤寂。护士将安宇安置在床上后,便悄然离开。
我与安宇相对而坐,病房的静谧让我感到压抑,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白色薄膜紧紧包裹,悬浮在无尽的虚空中。我试图开口,却发现喉咙仿佛被锁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安宇察觉到我的紧张,轻轻一笑,那沙哑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带来一丝温暖与安慰。“唠叨的周先生,您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今晚不会真的要和我共眠吧?我可是女士哦。”
听到安宇的玩笑话,我心中的紧张瞬间消散了许多。“我?我叫周元,是603床的病人,患有老年痴呆,和你同病相怜。”我突然清晰地记起了自己的名字和病情。
“那,刚才那位年轻人真的是你儿子吗?”安宇低声问道。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是,但别提他了,或许是我太过溺爱,才让他变得如此不孝。我这辈子就这一个儿子,妻子去世后,我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安宇闻言,低下了头,我也随之低头,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两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病房外的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丝凉意,也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沧桑与无奈。
“咔嚓”,病房的门轴转动,护工的身影悄然浮现,孤独一人,宛如冬日里的一抹寒霜。安宇的目光与她相遇,却如同熄灭的烛火,黯淡无光。我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楚,望着那重归沉寂的灵魂。
护工手中端着一碗白粥,语气冷淡如冰:“用餐时间。”言罢,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仿佛我不过是尘埃。她舀起一勺热腾腾的粥,未曾吹凉,便强硬地灌入安宇口中。
安宇被烫得颤抖,她却毫不留情地掰开他的唇,强行喂食,冷言威胁:“老实点,否则晚餐免谈。”这一幕,如同寒风中的利刃刺痛了我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