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第二代西海固年輕人的自救,不是用糧食,而是用現金而。他們心重顧家,不訴苦也不生病,心裏牢記著的,只一個存摺的密碼”,整個人就哽咽了⋯我的父親就是這樣的西海固的第二代人,爺爺是這樣的第一代人⋯而到我身上,依舊還是一個農民的後裔,無法改變。任何朝代,農民都是最底層的最辛苦酸澀的一個階層。父親在他十八歲也就是母親十六歲的時候兩個人定下了親事,母親是奶奶娘家村裡的,奶奶的娘家與外婆的娘家或也沾親帶故,而這些,到我這個不肖的後輩這裏,卻是已經不清楚了的,那時候,親事訂完,父親就西下去了大阪城,這一去,就是四五年的光景,外婆眼看媽媽成了一個老姑娘,生氣又著急。想來那時候人也真是重情誼,就一個什麼都定義不了的定親,媽媽,抑或外公外婆也就這樣誠誠懇懇的等著⋯後來,爺爺眼看這樣等下去會於親家公臉上過意不去,著了大伯,爸爸的大哥,上新疆去找爸爸⋯年少的時光,許多關於童年的記憶大腦當中是空白一片的,除了摔傷胳膊的那一幕,那個面目猙獰的如男人一般堅硬的老女人揮著自己如稻草一般的胳膊,和自己從咽喉發出的歇斯底里的掙扎,午夜母親抱著哭累的我,發出一個農村母親無助而迷茫地啜泣⋯後來稍微長大一點,期間茶餘飯後的話題不知怎麼又到了那次事故,母親的自責,以及言語之間的虧欠,記得我哭了,哭的五味陳雜⋯那麼小的年紀,情商便已超過了同齡的鼻涕朝天的女孩子⋯爸爸是他們五個兄弟中最早結婚的,也是因為他是弟兄中唯一一個沒讀書的緣故,所以,我就是家族裡面的第一個孩子,只不過我是女孩子,可或許媽媽也終是贊敬,第二胎我便有了弟弟,他也是家族中的長子,很快,三叔的女兒也生了,和弟弟同年⋯又過了一年,小弟弟也生了,於是,小時候的記憶裡面又有了一件清晰的事情,我是看著小弟出生的,是黎明時分,也許是晚上,又貌似是早上吧⋯總之時間是有點模糊了⋯一張燒的人皮膚生疼的土炕,把舖在炕上的席子從窗戶一頭掀起來掛起來,席子一邊是我和二弟,一邊土轟轟的土炕上,是媽媽,隨著時光,我現在記憶裡面沒有她分娩的時候的痛苦的聲音,也或許媽媽沒怎麼痛苦,畢竟是第三個孩子了⋯為媽媽分娩的是爺爺的媽媽,我叫老太的一個老太太⋯或許我太小了,對她真的只有很少很珍貴的印象,除了她幫媽媽分娩,再就是一張照片,是她和兩個姑姑的一張合影照片,那時候,兩個姑姑還未出閣,對著鏡頭滿眼的羞怯卻又有著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了的少女的成長的豐溢,好像就是在爸爸媽媽結婚那天拍的⋯而時光再跳轉,已經是三年級還是四年級的時候,嚴寒的冬天大雪肆意的在院子裡面,或許這就是後來我討厭掃雪的原因,房子裡面當時只有我和媽媽,還是弟弟太小了睡在炕上我都不記得了,或許記憶太過衝突以至於讓我忘記了其他的細枝末節,只鮮活的記得爸爸突然闖進了屋子,像個逃犯,又像個無緣無故的入侵者,母親似乎愣住了,又似乎需要一句開場來確定接下來的事情不會太糟糕⋯可事實卻真的很糟糕⋯後來她哭了,爸爸脫掉上衣,身上是被皮鞭抽的傷⋯後來的後來,多年後,爸爸和自家兄弟談及那段歲月,說當時蒙古人抓住了他們一起的三個人⋯掛起來,扒下他們自己腰間的皮帶,一直抽他們⋯後來不知道怎麼看到他的身分證就把他放了⋯爸爸一直認為是他的身份證救了他一命,也是真主慈憫⋯我只記得在那個寒冷的冬天和爸爸一起闖入的還有一只小狗,雪白雪白的,比那場大雪還白,對於那麼小的我來說,它太過漂亮又太過珍貴,是寵物狗,即使現在長大後,我也依然不知道它屬於哪個品種,因為到現在,我只執扭的認識過它這一只狗⋯那時,我很快忘記了父親背上一道道的傷⋯沈浸在那只狗帶給我的幸福感中,我抱著他,和他說話,可能,我於它來說是個很奇怪的物種,它聽不懂我說的這種方言的漢語吧⋯在那個年代,在那個解決溫飽的年代裡,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家養著這樣一條健康又乾淨的漂亮的狗,就像一個貴族一樣驕傲的冷漠的看著我拿給它的洋芋面疙瘩⋯或許,它是恨爸爸帶他來到這個窮苦的荒涼的地方⋯畢竟,爸爸說他逃到一處地方⋯靠著牆角喘氣,牆頭上一只狗看他,不叫也不走,鬼使神差,他竟然抱著它走了,很奇怪,它沒有叫⋯終於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早上,我醒來,爸爸說他死了,門外的籃子裏,他靜靜的躺著,我不相信,去喊它,去叫它,我怎麼能相信?走了那麼遠的路,都已經到這裡了,它還是倔強的不認我們為新的主人⋯想想也是,它怎麼可能會認我們呢,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它幾天後就死了,是在來的路上得病了?還是一時候不適應這裏的氣候⋯總之,那是自己成長路上第一次傷心⋯是不諳世事,單純的固執的為一只狗傷心,即使十幾年過去,我仍舊依稀記得那種傷心,不是失戀的感覺,不是孤獨的感覺,不是外公去世的感覺,我無法用淺陋的文筆去描寫它,只是覺得那是帶著一個小女孩對所有事物的美好與希望,而這希望才剛剛萌芽,卻又轉瞬即逝,⋯後來埋它的時候,我堅持要留個記號,在它的旁邊放了一些那時候認為很所謂的東西⋯或許孩子時候所做的事情,是我們人生中再也無法去回過頭去回放的,因為那一切,太過珍貴,因為記憶這種東西,本來就太過珍貴,讓人不忍心,讓人覺得猝不及防,我們再也不復那份赤子之心,僅僅只是單純的為一只狗肝腸寸斷,沒有利誘,沒有做作,沒有附加情感,長大後,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帶著功利色彩,我們所追求的一切,都渺選而冰冷,我們不斷愛不斷放手,我們驕傲冷漠卻又孤獨寂寞,我們不相信愛只是因為不敢,我們相信陌生的甜言蜜語只是因為太孤單⋯卻再也回不到那個冬天,那場大雪,那個抱著死去的狗狗哭泣的那個小女孩的年歲⋯
兒時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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