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阿蓉

时序入秋,窗外的梧桐叶黄了。收到阿蓉的婚讯时,我正在煮一壶陈皮水。蒸汽氤氲间,手机屏幕亮起:“谭谭,我要结婚了。你有时间吗?”

“有。”

指尖快过思绪。回完才发觉,这个字在唇齿间含了太久——久到跨越了整个青春。


我们是2013年秋认识的。大学宿舍在六楼,无电梯。九月的淮安,暑气未消,爬一趟楼,汗能把衬衫浸透。

每月那几日,我总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看阿蓉像个勤快的小蚂蚁——左手拎两个沉甸甸的水壶,右肩挎着我的书包,自己的帆布包反倒松松地挂在肘间。三个台阶一并跨,马尾在脑后甩出利落的弧线。

“你不重么?”我在后面喘着气问。

“习惯啦。”她回头笑,鼻尖沁着细密的汗珠。

那时不懂,哪有什么习惯,不过是心甘情愿。


阿蓉心细,手巧。电路课的作业本上,她能把我的字迹模仿八分像。

“老师看出来怎么办?”

“不怕。”她埋着头,睫毛在灯下映出小小的影子,“我写慢点。”

结果期末我没挂科,而她挂了科。我笑到:“电路作业写了两遍,怎么还挂科了?”

她摆摆手:“是我没用心。”后来才明白,她那不是不用心,是把心太当回事——别人的事,永远排在自己的前头。


同班男生小贱有次在食堂开玩笑:“你俩好得像在谈恋爱。”

我瞪他:“放屁。”

阿蓉只是笑,往我碗里夹了块红烧肉。

直到那个凌晨两点。蚊帐里飘来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鼻音:

“谭谭,我最近总梦见你。”

“嗯?”

“梦里的男主是你...你在壁咚我。”

夜色把声音熨得绵软。我静了片刻,轻声说:“傻姑娘,你是偶像剧看多了。”

她在黑暗中翻了个身:“懂了,睡吧。”

呼吸渐渐匀长。我却睁眼到天明——有些心意太珍贵,重得让人不敢承接。


大二春天,阿蓉迷上隔壁班穿白衬衫的男生。

“你看他像不像江直树?”

我撇嘴:“太瘦了,像排骨。”

其实私心觉得,谁都配不上我的阿蓉。那男生果然不靠谱——总在放假前约她,连房费都要她付。那晚等到十点,电话里她小声说不住了。我对着话筒吼:“下次让他掏钱!”

她在那边咯咯笑:“知道啦。”

后来她渐渐明白过来,那男生只在寂寞时找她。分手那天,她买了啤酒拉我上天台:

“还是谭谭最好。”

晚风吹起她的刘海,眼睛亮得像盛了星星。


毕业前最后那个春天,图书馆后的紫藤开得正好。我们坐在花架下吃冰激凌。

“以后你家的紫藤架下,要给我留个藤椅。”

“那你家阳台要种满薄荷,我夏天去乘凉。”

说这话时,紫藤花穗垂到肩头,空气里都是甜香。以为这样的日子永远过不完。


她后来网恋了,对方叫小汪。父母不同意,她就闹。

“我有小汪就够了呀。”

语气和当年说“有谭谭就够了”时一模一样。

如今我阳台的紫藤才结花苞,那个说要做一辈子邻居的姑娘,却要嫁到江南去了。

前几日整理旧物,翻出大四的笔记本。阿蓉在最后一页写:

“要当谭谭永远的娘家人。”

字迹被水渍晕开些许,像是时光留下的吻痕。


KTV里唱《后来》,她们笑我跑调。只有我知道,不是跑调——是有些旋律一出口就变了味,像青春里那些来不及品就凉了的茶。

阿蓉,要幸福啊。

让那些没说完的谢谢,没道尽的歉,都化作祝福,落在你往后所有的晨昏里。

此去经年,愿你每个平凡日子都闪着光。

——谨以此文,给我永远的阿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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