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稍信,说声抱歉

苗庄的巷子依然破烂不堪,暴雨天一起去夹饼子的木子烧烤还在,偷我们半袋洗衣粉的租户家,租客依然出出进进,男女淋浴的老板家,那条大阿拉斯加趴在门口晒着太阳,“穷困潦倒”的生活在阳光下逐渐消融。

小景是在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走的,我说;“走,送你去车站,东西挺多。”说着我弹过去一支烟。

他说;“不用了,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

“废话。”我猛地吸了一口烟,烟蒂在地面滚动,溅起点点光亮。

红砖铺砌的巷道中,回荡着行李箱“哐啷哐啷”的声音。二零一六年的冬日,好像没有什么勾起他回忆的地方,但有一种发生了什么被遗忘的感觉。他其实真的不想走,但是那又怎样,故乡安置不了肉身,那是一种无奈,毕业的欢笑放纵在这一刻也只有无言的接受。我拖着箱子,回过头来对着小景说道:“快点,火车跑了。”他无所谓的说道:“不急,火车是六点多的,这还四点不到。”这次我没有怂勇他留来,频繁的求职辞职,以他的性格肯定适应不了,外面走走不一定是坏事。

南站离火车站约莫一个小时的路程,公交车上我们没有过多的交流,但是这样的气氛我觉得太过压抑,于是我开口道:你去那边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然后他又开始了他为数不多的去上海培训的经历,其实这段经历他都给我讲了七八遍了,但我还是听完了,或许那天他是想让我安心吧。

小景去取票了,我独自一人站在车站的广场是看着人来人往,内心一股孤独感莫名的涌出。一会儿小景回来了,我给他买了点东西。自嘲道:两瓶矿泉水略表心意了.....火车站的大喇叭里“开往成都方向的列车即将进站”不合时宜的响起。我本来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也讲不出矫情的话。就用我们的家乡话说了一句;活着回来昂。小景嗯了一声。本来想给他一个拥抱,但他觉得的不好意思,所以就进行了最传统的握手礼,我们两个的手都有些冰凉,或许是冬日的西北天有些冷。

晚上回到出租小屋,和衣躺在床上,口中的热气不断的凝华成一阵阵“白雾”,看了看屋里已经结成冰的一桶水,抽完了仅剩的两根黑兰州,电热毯的暖意催生倦意。没过多久我搬离了苗庄,房租是小景临走时结的。

最近一次见小景时,已是今年的五一,他回来向暗恋多年的姑娘表白。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小景哭了。

小景很喜欢一本书,并不畅销,他喜欢故事中那种纯粹的感情,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暗恋,当然这本书的作者不叫冯唐,确实另有其人。他很喜欢书中的一段话,一直摘抄在日记本中:

“风中回眸

枯叶遍野红地福天

朝贺着天地的姻缘

西方落日沉寂在美人鱼跃出的清波

踏着亭榭莲花走在海面

天涯孤旅海天漂泊

只为日没后彩霞中伊的眷恋”

岁月确实厉害,催动着小景走走出感情的阴霾,走向远方,在远离家乡的地方沉淀滋生新的勇气。当那段诗再次浮现在眼前,小景知道,这些很早写的句子,今日的呈现,只为两人,一个离我很远,不知道如何抹平其中的距离,一个若即若离,这种摇摆的感情在无法下定决心的情况下逐渐逝去,损友曾说:你若再不把握机会,真的会失去。

共事的朋友在分别之际对他说:“在这一群人中,你是最能和大家说的开的,总感觉你离我最远的。”简单的拥抱、简单的话,“我喜欢你,现在要离开了,我选择放弃………真希望再也不见,再见。”旅途中的日子摇摇晃晃,不小心弄丢了夕阳和她。

支教的生活,在好奇心散去后,袭来无数空乏,小景在电话中说过:“陪小孩挺有意思的,我在努力的学习,也在努力的工作,一切其实挺好。”过年时回到家中,酒兴正酣时,聊起那个她,让他出走的那个她,那纵然错过无数班车依旧送她上车的那个他,他不后悔,纵然很傻。席间的行酒令,他自顾自的吟:

“目尽青天怀今古,

肯儿曹

恩怨相尔汝

君且去,不须顾。”

车站,他的离去,匆匆汇入人潮,再见将是来年。

后面他在日记中写道:我曾眺望遥远的未来,走到如今,却并没有多少惊喜。像长梦终于醒来,无法相遇,但还要继续走下去。活到如今,才感觉人生像气泡,像指针不停回旋,像塔罗牌变换莫测。往后,世间任何微小的变化都与我有关,也都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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