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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玻璃缸，方方正正，晶莹剔透，那是阿路的爱物儿。

买了多少年了？阿路已经不太记得了，只知道已经好久好久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它太小了，简直小得不能再小。如果是现在的话，阿路肯定会买个大的。但阿路却也终究舍不得把它换掉。

对于阿路来说，小小的玻璃缸，就像是他的老朋友，陪他度过了漫长又孤寂的时光。

那玻璃缸虽小，却有丰富的内涵。曾经养过鼓眼睛大肚子的三尾巴金鱼，火红的小极了的热带鱼，春季沟渠里拿网兜捞的尾巴靠眼的叫不上名的小鱼崽子，去年暑假雨水泛滥马路上逮的只活了一天一夜的巴掌大的鲫鱼，甚至养过三只西园小池塘里摸的大个的丑且安静的螺蛳。那丑丑的螺蛳，安静而且忧郁，一天天懒懒的，不怎么爱动弹。有时伸出两根触角，探探这里，摸摸哪里。有时又拱出猪一样的嘴巴，在污泥层里找东西吃。它不论走到哪了，都忘不了驮着它那大大的沉重笨拙的破房子。阿路坐在小椅子上，可以盯着那些螺蛳看半天。他觉得人有时候其实跟螺蛳很像，很像。

另外，那小小的玻璃缸还养过水草，养过吊兰，养过绿萝和长寿花。最有意思的就是水养长寿花。

阿路把长寿花的枝条剪下来，斜斜的插在玻璃缸里。那水里浸没的部分，不多久就生出细细的毛根，白白的，像长寿老人的胡须。再过些日子，那些枝条就会渐渐地发生明显的奇妙的变化，枝条越来越柔细，叶子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圆，越来越嫩，颜色越来越浅，越来越干净。到最后，那些叶子不再是一片一片，而是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一个小小的圆圆的翡翠的珠子，一串一串的，非常有趣。妻子曾经不止一次跟阿路赞叹那些珠子的美妙。

就是这么一方小小的玻璃缸，前几天阿路又在里面栽上了一块睡莲的根茎。那根茎是阿路从网上淘的，据说会开出红艳艳的花朵。

睡莲的栽培也很简单，只需要把根茎埋入泥土，再把缸里灌满水就好了。可是那缸实在是太小了，不能装太多泥土。这就需要找一块大小合适的石头压住才好。

昨天下午，天气晴朗，气温16度，也算温和。于是阿路穿上外套，带上围脖，装备停当，出门沿黄河路信马由缰，一路西行，去寻找那块梦中情石。

其实阿路对那块石头的要求并不高，最关键大小合适，其它的，颜色形状都无所谓。当然颜色最好好看一点，毕竟摆在飘窗上的。实在不行，丑点也不打紧。形状呢，方的，圆的还是扁的，就随它去吧。

阿路一路走来，眼睛盯着路边的草地和花坛。仿佛是一个拾荒的老者。他隐隐感觉路人看他的眼光，似乎有点怪怪的。

路边的碎石瓦砾，不是没有。但是仔细看看，不是破砖头，就是碎瓦片，要不就是水泥疙瘩，再不就是煤灰渣子。它们有石之形而无石之神，有石之貌而无石之魂，竟没有一块入得了阿路的法眼。

阿路想:不对啊，他要求不高啊，没想要那些玉石玛瑙的稀罕物啊，只要是真正的石头就好，丑点破点都能接受。可就是这么一个字——“真”，居然淘汰了所有的遇见。

走啊走啊，走到西天红彤彤的太阳就要落山，阿路的活动量也要超了。阿路只好回头，原路返回，眼睛继续朝路边瞄着。

最终，阿路失望而归。

算了，先这样吧，把泥土多放一点点，再压得结实一些，应该问题不大。什么时候有缘遇到再说吧。

阿路还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为什么一块真正的石头，就那么难得呢？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