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遭遇了重大变故,你会选择怎样的方式走出来?
刻意的麻痹自己不去想,还是用时间的力量消除那些伤痛?
亦或者采用一个自己从来都没有想到的方式和生活和解,和自己和解?
就如珍妮离去,阿甘说不知什么原因决定出去跑一下,他跑到道路的尽头,然后跑到郡里,再然后横穿亚拉巴马州,不知什么原因,继续跑,直至大海的尽头,然后掉头继续跑,直至另一个大海的尽头,继续跑,想去的地方,直接跑过去:Just run。在 3 年 2 月 14 天又 16 个小时的漫长时间里,一直在跑,你问他为什么跑,他说:I just felt like running。
亦或者像《走出荒野》的作者谢丽尔·斯特雷德一样,采取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徒步穿越太平洋屋脊步道?
在有这个想法之前,谢丽尔只是平时有徒步露营的经历,根本没有重装徒步的经历,更不用谈重装徒步近 2000 Km!甚至对重装徒步都没有清晰的认知,不知道路途中到底会经历什么,但是,不知者无畏。正是对路途艰难程度的估计不足以及乐观的精神,使得她下定决心要一个人穿越太平洋屋脊步道。
没有学习如何打包,也没有学习如何降低负重,直接将超过体重一半的重量背在身上,难度可想而知,应该是整个世界压在身上的重量。折腾了很久,才终于能够将包背起,能够平衡自己的身体,正式踏入旅途。
旅途中有什么呢?有草原、有山川、有河流、有荒漠、有雪山、有星空;也有熊、长颈鹿、响尾蛇、狼、狮子等凶猛的动物。当无意中遇到熊时,心脏都吓了出来,用尽全身的力量吹响了哨子。好在遇到的熊没啥攻击性,听到哨子后,慢悠悠的走了。怕就怕沉浸在自己世界中时,忽略了周围的声音,譬如响尾蛇发出的警告,缓过神来时,才发现响尾蛇就在眼前,这是会是何种感受?
母亲的突然离世对谢丽尔打击巨大,她开始放纵自己,尝试婚外情,尝试毒品,最终和深爱的丈夫离婚,然后就那么一直飘着,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知道要去往何方,也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当时想要寻找的是一种抵达内心的通道,却歇斯底里地选择了追求逃避自我的通道。”
偶然间得知太平洋屋脊徒步步道,觉得可以去尝试一下,甚至可能改变自己。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能半途而废。
“我并没有选择的余地,时常要硬着头皮去做自己最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退路可逃,也没有放弃的权力。”
背着超过一半体重的背包,上山和下山时,那感觉应该是绝望。太阳火辣辣的,空气中没有一丝的凉意,背包中的水却不够了,最近的补给点却还有十几 Km,并且补给点有没有水还另说,有种要死在路上的感觉。当补给点出现在视野中时,立马喝掉背包中所有的水,却发现补给点没有水!!!这时候才是真的绝望。如果是我,在没有确定补给点是否有水后,肯定不会喝完背包中的水。可是,在极度缺水的情况下,看到一丝希望时,那一丝希望就变成了现实,也只能喝掉仅有的水。最近的补给点还有好几十 Km 的距离,还好作者比较乐观,途中经过几乎全是淤泥的小水坑,通过过滤装置过滤出一些救命水,坚持走到补给点。
在每一个小镇,作者都会用那仅有的几十美元,大快朵颐,喝最想喝的饮料,然后只剩下 2 ~ 3 美元或者几十美分,而自己离下一个自己的包裹寄存处还有好几十 Km 的山路。如果没有乐观的精神或者说困境中生存的能力,她也不会这么洒脱。如果是我,面对这么少的钱,肯定会省着用,直到拿到下一份补给时,才会好好的犒劳自己。
在旅途刚刚开始时,谢丽尔一直和步道挣扎、和身上那么重的背包挣扎,和身体做反抗。肩上、背上皮开肉绽,肩膀又酸又痛。放下背包时,感觉是放下了全世界,重新背上时,感觉又背上了整座大山。鞋子也不怎么合适,导致脚肿胀,开裂,脚指甲一个接一个裂开,慢慢脱离脚趾上的肉,在和鞋子的摩擦中,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后来,只能用手把脚指甲弄掉,这种感觉应该是世界毁灭的那种疼痛吧。
最开始一天只能走十几 Km,后来能够走 30 Km,旅途不再如开始时那么痛苦,但依然痛苦。身体也在调整状态,长出更结实的肌肉,慢慢适应了这个强度,但是身体也依然在表达不满,各种疼痛,各种伤痕。她和她那重重的背包(怪兽)也逐渐和解:
“怪兽现在就是我的世界,我的左膀右臂,尽管它没有生命,它的沉重和庞大仍然让我很有挫败感,但是我已经认为它是一个甜蜜的负担。一个月前,我跟现在的想法截然不同。现在我们俩不是对立的,而是已经合二为一。”
在身体逐渐适应徒步的过程,谢丽尔也慢慢的回忆自己的人生,开始和父亲和解、开始和母亲和解、开始和她前夫和解、开始和自己和解。可能是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原谅了父亲,父亲在她心里留下的那些伤痛,也慢慢的愈合了。母亲突然患癌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与世长辞,使得她内心伤痕累累,徒步的过程中,也慢慢和母亲和解,逐渐接受了母亲不在身边的这个事实,将对母亲深深的爱放在心里,陪伴着自己。
“我上路也有一个多月了,虽然看起来时间很长,但是于我,旅程好像刚刚开始,因为我现在开始思考上路的原因,虽然感到心里仍有缺口,但是我第一次感觉到那缺口是那样小。”
“我不停地哭。我哭不是因为我高兴,不是因为我很难过,不是因为我母亲、父亲或是保罗。我哭是因为我感到自己完整了,因为上路 50 多天以来的种种困难,还因为上路以前的 9760 个日子,我一直混沌纠结。”
“我再也不觉得自己是个不可救药的大笨蛋了。我觉得自己充满力量,心存敬畏,内心平静,好像在这个世界我也是安全。”
旅途中,也慢慢的和自己和解,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和过去的自己做一个告别,重新认识到生活的意义。
我并不打算改头换面,只想变回曾经的那个自己,那个既坚强又有责任心的自己,那个头脑清晰、努力向上的自己,那个品德高尚、心地善良的自己。
母亲的离开让她尚未成熟的人生死去,几乎永远无法长大,却又不得不开启另一段尚未成熟的人生。有一次,在河边洗脸时,盯着河水,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背着母亲走了这么久,在她的重量下蹒跚前行,现在却感受不到她的重量,这才明白:“她留在河的另一边了”。
旅途中,也遇到了一些伙伴,都很友好,在扎营点一起扎营,聊天,玩游戏,也是很快乐。当然,也遇到了色狼,还好运气比较好,顺利躲过一劫。
随着离目的地也来越近,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经历了户外生存,每晚睡在帐篷里,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徒步穿越荒野,我不知道这会对我的正常生活有什么影响,但确定无疑的是,肯定有影响。一想到自己即将结束这种生活,我的心里就一阵恐慌。”
在 27 岁生日的前两天,抵达目的地“众神之桥”:
“这件事既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又显得那么意义非凡。这就像我经常对自己倾诉的那个秘密一样,我只是不知道其意义而已,我在那里站了几分钟,身边的车辆呼啸而过,虽然我有种想哭的冲动,但还是没有哭出来。”
历时 94 天,行进 1800 Km,和过去和解,和自己和解,能够坦然的面对人生。
“阳光很耀眼,所以我闭上了眼睛,但是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我原以为在大桥的时候会流泪。但此时此刻,所有的情绪都奔涌到我的脑海里,急切地寻找迸发口。“谢谢”在我脑海里不停地浮现。“谢谢。”我不仅要感谢这漫漫长路,也要感谢在我心中聚集的所有感觉,感谢路途教会我的一切和我仍然未知但却冥冥中感觉早有定数的一切。”
最后,作为全书终结,谢丽尔如此写到:
“也许,一切顺其自然,才算最疯狂的事情。”
谢丽尔很幸运,平安走完规划好的太平洋屋脊步道,途中结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山友,也得到了友好的顺风车的帮助。山上的这 94 天,是她人生的转折点,走出了过去的悲伤,走出了那个颓废的自己,发现了生活的真谛。结束徒步旅行后,开始崭新的生活。
距离徒步结束(1995 年)的 17 年后,谢丽尔将自己的这段人生出版成书(2012 年),英文名叫《Wild: From Lost to Found on the Pacific Crest Trail》,从名字上看,就是在徒步太平洋屋脊步道的过程中找到丢失的自己。书一出版,连续 126 周盘踞《纽约时报》畅销榜,被翻译成30种语言,罕见地横扫 17 项年度图书大奖。改编电影《涉足荒野》也提名 12 项大奖!
作为一个初级的徒步爱好者,这两三年也走了一些地方,徒步确实改变了我:更加喜欢自然,更加抗压。很享受爬山的过程,虽然累,但是路上的风景和那些欢笑总是让人沉迷。当压力很大时,来一次重装徒步,马上就轻松了。所以,很能体会谢丽尔在书中的所讲,那些绝望,那些欣喜,那些和山友相遇的美好,还有看到的那些永生不忘的风景。所以,经历 94 天的徒步后,她和生活和解,和自己和解,既正常又自然。
就像《一个人的朝圣》中 65 岁的哈罗德为了见身患癌症的二十年未见的老友奎妮,从英国最西南一路走到最东北,横跨整个英格兰。87天,1000 Km,只凭一个信念:只要他走,奎妮就会活下去。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回想自己的人生,最终和自己和解。谢丽尔也通过一个人在太平洋屋脊步道徒步而和自己和解,和生活和解。
之前读《一个人的朝圣》后的感想依然适用于《走出荒野》:
“如果有机会,我也会这样,突然一个疯狂的念头,然后背起行囊,开始朝圣之旅。目的地最终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与自己和解,与生活和解以及始终对生活的充满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