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都建中立极,面山为城,倚河为津。形势最要处雄关建筑垣墉高坚,锥堞鳞次,樯橹翼然。年班入觐者,经贸往来之,罔弗取道于长安关。却说这关前布衣黔首摩肩接踵挤做一堆,官道上则阶层井然,高干贾嗣、公子王孙齐聚一堂,附属武装全面,随从剑拔弩张。
人堆里一个黄发老农窃窃地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么?天人下凡倒是热闹了,可是不管饱。”“谁又知道呢!”骀背的挑夫附和了,他只感觉担子渐渐沉甸甸起来。
碎蹄乱跺,裴守义翻下马跑来车前禀报:“大人,入关阵前有势力阻挠生事。属下是否前去疏通?”左腾愠怒:“岂有此理,因何事纠纷?”
“禀大人,为的是谁先过关而起了争吵。”
“无须理会那些人,你携此令速去见城上官员。”
“是。”裴守义接得令牌转身向城关来,几番起落星丸般弹跃过了一众阻碍。“哎,嘛呢?嘛呢?”这位公子哥刚落轿,便见头顶“唰”一声飞过一个人。“说你呢?”操着一嘴的土话,这位地道的土著,乃都城四少之一的杨晟虎。裴守义回头见这人放浪的纨绔形骸,肥头斜视眼,下巴昂得比鼻子还高。裴守义横眉冷对,欲再上城楼。
“嘿……”见主子喝不住他,众手下齐刷刷亮出兵器,个个面露凶狠。杨晟虎砸砸嘴的功夫,他的手下已经冲上去将裴守义包围了。裴守义身躯凛凛,不怒自威,一双虎目扫过这群宵小,顿时有种虎落平阳的感觉。于公于私,裴守义都有理由出手,但他也明白,他已不再是那个争强好胜的青年了,离家多年,再回时竟是要报丧。裴守义哀大于怒。
“你们杵着干嘛?上啊!”经杨晟虎一喝,三五个小卒子先冲上前,却叫裴守义一脚全踢趴了。裴守义不看一眼,转身踱往城楼,行出三步,突然自他身后又冲过来几个小喽啰,白朴刀直取他的背心。裴守义也不回头,见他纵身一跃,脚踩朴刀,人如青鸟飙起,向那约十丈高的城墙飞去。裴守义将将落上雉堞时,下方竟有人使暗器来偷袭,裴守义空中一个腾闪避了,不料却踏了个空心瓦,人倒头扎下。间不容发的当口,人堆里也有人出手,“咻”一声破风,裴守义只见一顶草帽向自己飞来,裴守义背借其力,得以正身而落,不至于受伤。
裴守义向官道下的人群望去,未及感谢,便传来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哪来的跳梁小丑,我等正商议进关秩序,岂容你放肆。”众人循声而望,一见那金顶之轿便都知了。杨晟虎听得声音,更是大喜,他朝裴守义喝道:“你这蛮人,可是想要冲关攻城不成?”
杨晟虎很是得意,金轿之人正是他的狐朋狗友李凡志,李家握着兵符,行事本来霸道,此番杨晟虎先给这人定下调子,抢了话头,纵是这人背后有什么通天的势力,看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优势在我!”杨晟虎信心大增,正欲差人捉拿。
突然,人堆里响起一个声音, “哦,此城此关岂是汝家之所。”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拾回草帽又戴上了。杨晟虎环顾道:“谁?谁在说话?”黔首议他布衣平凡,举止得体,隐约有股超脱身份的气质。这人手搭在剑上行了出来,道:“堵截拦路,莫不是想讨赏钱?好买卖啊……”“你丫的……”杨晟虎被了抢白涨得脸通红。
“小友,此言差矣。”熙熙攘攘中,对面迎出一紫袍老者,见他柳鬓羊胡,眼力时利时钝。老者行将上前道:“率土之滨王土,率土之臣王臣。因此势必要分个‘先来后到’和‘轻重缓急’。”老者的声音自带磁场般影响着人的官能,裴守义只觉得声从耳边身前萦绕,“这位先生行事严谨,相貌年龄不像学生,想必有急事入关罢。老朽东方簙,稷下一教师尔,可信得老夫一回?”
“东方簙……”一时间举座哗然。裴守义行将上前,将必要之情都与东方簙说了。东方簙做主,让裴护卫他们一行人马先行进关去了。闹剧因东方簙的出面做散了,各家子弟们一整嘴脸,顿时谦卑起来,你推我让皆嬉笑入关。车马卷起的烟尘中升起一缕黑色烟幕,黔首们抬头只见日头渐升。
日头下,车马徐进。裴守义探下身子禀道:“属下只与那东方簙说了有要事进关,未敢多言。”左腾扬起轿帘道:“罢了。那人不过是一介教师,为何有如此威信。”东方簙这个名字左腾似曾听过,却始终想不起来,心下自忖着回去时或可问问夜城主……
“想不到还有不知道稷下学宫的土大人。”先前的那人努马来道。裴守义喝道:“怎可放肆……”“无妨。”左腾道:“方才出手相助,未请教大侠的名号。”
“举手之劳而已,我也是混进你们队伍才能尽快进关,我要谢你们多一些,”说着他摆摆手,道:“我叫战天策,大侠谈不上,勉强算小侠吧。”裴守义觑着他道:“你是学生?”战天策把帽子压低道:“那个,我给你们说说稷下学宫的事,然后这匹马赊给我罢。怎么样?”见左腾允了,裴守义道:“你说出个所以然来。”
稷下学宫是官府开办、私家主持的特殊形式的高等学府。历届的优秀学员中不乏有平民出身,稷下不事权贵,学宫百家争鸣,尤以武道、魔法两部遐迩闻名。稷下的武道部为五至十四岁的孩子驻基,基础牢固后方可凭天赋应试选入魔法部进行更高层次的历练。
“……这种特殊形式下,一些大家族会出面挂名函授,这样的好处就是他们的子弟也能参加三年一次的……”
“且慢,怎么没有听你提起机关部。”左腾打断道。
“机关部?好像是有这个部门,不过现在应该是不行了吧,老头是这么说的。”
“机关部是稷下学宫最出色的部门!”左腾断然道,蓦的他想起有一次撞见夜城主在把玩着一个破旧的机关物件。左腾清晰的记得夜城主专注的模样,以至于他的来到都没有发觉。当谈到机关部的时候,他发现夜城主的眼中含有泪水。左腾缄默了:此次核心晶钻被盗,是否与之有关联?
“你还是快走吧,你的情报不准确,我家大人不高兴,一会不借马了。”裴守义道。
“别介……”战天策讪讪赔笑。
裴守义见左腾郁郁之色未展,按捺住不提心事,带领着队伍进入了都城,与右成将军汇合去了。望他们人马去后,战天策抱剑拱拳道:“谢了啊。”他心下自忖:“看不出来这大叔还挺愤青。”战天策自驱马去到了都城外环的一家面馆,唤店家要了一碗牛肉面,随手把马绳拴在旌旗杆上,解了剑落座,一摘风沙帽,见出少年模样。
一路风尘仆仆,坐定了战天策倒觉得烦热,细密的汗水从他的毛孔冒出,滚烫然后冰凉,汗水从他俊俏的脸庞精致的五官滑落,和他的凝视一同落在那条涤发白的手帕上。战天策每次用手帕去擦拭额头,轻纱拂过,他总感觉那道疤又再次瘙痒了起来,仿佛伤口将愈合的躁动。战天策的童年是在稷下度过的,额头上的疤痕并不能关联身世。他小时候掏鸟蛋教归巢的雌鸟给啄了,从树上摔下来没了校长的絮叨叨,倒是浮现一个女孩夸张作笑的情状。
“你是谁?”战天策拍了拍莫须有的尘土,女孩笑吟吟不说话。“傻的呀!”见他要走女孩忙道:“你的额头流血了。我帮你止血吧。”两人相差一岁身材一般高,记忆靠得近了,她灵秀的模样慢慢的深刻。女孩轻轻触碰战天策的额头,在她指尖生发出的能量那么绵郁温柔,空气中织起蝉翼般的轻纱,男孩已全然忘却了疼痛,他抓起女孩的手又蹦又喊:“太神奇了,这是魔法,是魔法。你是魔法师呢……”
一声马嘶将他拉回现实,战天策将手帕揽入怀中。热腾腾的面来了,战天策嘟着嘴吹面,打算大吃特吃时忽然感觉有人在盯着他。热气袅袅,面香扑鼻,战天策的肚子不住的咕咕叫,他砸砸嘴,把筷子杵入面里,缓缓上下翻搅,外人看起来他像是在给面散热。其实战天策已经外放出炁去探查:十步内,左右三五个食客吃的正香,店家则在甩面,粉尘蓬飞,热气如流;十五步内,有狗拖铁链,声琅琅;……五十步,一隐蔽角落有人心跳加速,气息不稳。五十步是战天策目前的极限,他欲将炁的只锁定在这人身上,就在将要锁定之时,他忽然感知到在这人的身旁还有一个带着极为强烈的锐意的人。战天策心中一凛,他无法判断此人是否有敌意,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的修为或不在他之下。
确实如战天策所感知的那般,五十步外徘徊着两个人。从体型上来看,应是一男一女,但都戴着帽子,看不分明。身材高挑的女子穿着素色的连衣裙,体态婀娜,情状却是忸怩,白纱下红樱桃似的嘴儿隐约可见两颗小虎牙微微露。她名叫西子晏,正是那时的“魔法师”。西子晏自顾着呢喃,似全然忘了在她身旁的另一个同行的男子。见他白衣白发,八尺魁梧身,头戴维帽,难掩气宇轩昂之姿。这是一位誓死也会保护西子晏的男人,姓范名风行。
范风行清了清嗓子,见西子晏仍然沉迷着,因道:“子晏。他就是你说的那个男孩么?”“是的哩。”西子晏语中带笑。
“他感觉不像平庸之辈。”
“风行哥哥为什么这么说?”
“方才我感知到他好似用炁在探知,可能是已经发现了我们也说不定。”范风行正眼向战天策的方向看去。面馆这边,战天策被面烫了嘴,叫了出来:“啊,好烫好烫。”西子晏轻快一蹑来到范风行身边道:“没有嘛。他还是那么笨。”见西子晏似乎很开心,范风行反而心情愈发沉重,他道:“子晏,你觉得他还记得你吗?”“当然,一定的,绝对的!”西子晏一捻纤指攫着垂下维帽的白纱,复道:“我是说,不过也才十年不见嘛。”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就是、就是!”
“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打赌?”
“是的,就看他还认不认得你。”
“这还不简单。”
“且慢。这样去见他太直接了。只要他脑袋没摔坏了,自然会记得你。”
“所以我说他才没那么笨哩。他一定会记得我的。”
“如果,你易容了呢?或者说认出你之后,见到你不那么漂亮了,他还会不会喜欢你。我想和你赌的是这个。”
“为什么?”
“子晏,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有什么值得你这么牵挂的。但我想告诉你,我以为,真正的爱,是奋不顾身的,是愿意一人换一城的。”
“额……”西子晏悄悄踅足到范风行的面前。
“子晏你、你干什么?”范风行自后退了一步。
西子晏抿着嘴笑道:“也不知道谁能承受风行哥哥这么炙热的爱。”
“你敢不敢?”范风行立在那里,郑重其事的道。西子晏发现战天策驱马去了,回道:“好,便和你打赌。”范风行望着那道烟尘驰骋而去,不知为何紧攥着拳头……
城南一隅,鲁能铁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传出,战天策故作高声道:“老头,你们这的兵器不行啊。”老头听见声音迟疑了一下,然后铁锤又重重下落,“你说说怎么个不行?”战天策看着老人高大身躯却佝偻的身背道,“你瞧瞧那滑不拉丘的铁片儿,说不定还不如我这桃木剑哩。”
老头绷起一嘴儿雪盐色的牙,想到什么似的撇下手中活计,板着黑黢黢的脸两步行至火炉,熟练地从火箱里夹出来一条红彤彤的铁条,一言不发逮起铁锤猛地一顿敲打,短短十几锤铁条已有兵器模样,不像刀不是剑但有兵之寒锋。
战天策乜眼打量着,老头随手把铁条丢到水里去淬了。战天策踱上前赔笑道:“鲁爷爷,您看,您还真当真了。”鲁能,外人只道他是一铁匠尔。战天策亦不甚清楚他的过往,但战天策对鲁能的崇敬是毋庸置疑的。
鲁能道:“小兔崽子,不是说你的桃木剑比我这铁做的还厉害么?”
战天策道:“是我失言。您的机关术是最强的。您的鬼斧神工与我这小孩玩具比就不怕落了身份咯。”
“就你贫。打铁不是什么机关术,小家伙你以后别把什么机关术的挂在嘴边。这对你不好。”说着鲁能走向水池。“是是是……”战天策在后头跟着道:“鲁爷爷我告诉你,我来的路上发生了点事,有个大人物好像对机关术特别痴迷。他要是知道您这么看不上机关术,也许他能把咱这铁匠铺给扬了。”“他敢!”鲁能刚捧起一把水还没盥洗,扭头向战天策道:“你小子是不是早想这么干了?”鲁能供着身子和战天策平视着,他发现战天策已经长高了许多。
战天策道:“那哪能,爷爷那真是一个大户人家,还赊了一匹马给我。若是还能承担这里翻修的资金那真是大大的好处哩。”鲁能盥洗完毕然后道:“你这次回来是打算参加那什么大会吧。要我说就别去了,跟爷爷干,保证吃香喝辣的。”
“好说好说……”战天策乜斜着眼环顾了左右,斑驳的老墙根下是稀松的土,土里长着几棵品种各异的树,倒是一样的光秃秃,隐约还能听到乌鸦在树枝上鸣叫,一切似于多年前无二致,战天策倒也生出了熟悉的感觉。战天策行出屋檐,望向蓝天,心里想着:距离大会开始不过三几日了,十年未见,她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长乐都城以南,稷下学宫。稷山山脚下立着木制告示,恭迎的校方人员精神饱满,庄重且热情,不少毕业学子特为此次盛况归校,有热泪盈眶者,有毛遂自荐者,有即兴赋诗者,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报了名的同学请往这边走,”这名青衫的年轻志愿者名叫稷昊:“闲杂人等请回避。如有行李可自行送至一里外的志愿驿站,有专人处理。”
“请问?小孩怎么寄放?”一个男子压着帽小声来问。
“额,这……若是不想住在山上的宿舍,一公里外的驿馆可以投宿。”
“哎,没办法。我知道了,谢谢你。”道了揖,这人头也不回的喊,“汤圆,走了。”“马上来了啦。”一个小孩做声回应了,这个圆脸小孩把手上的糖串儿、花糕什么的一股脑塞给一个女孩儿。“小姐姐,回见咯。你可要为我的翔大人加油哦。”汤圆口中的翔大人,复姓诸葛,单名一个翔字。诸葛翔是家族中的不世天才,却总是一副闷闷不乐,或者像在追赶某种东西似的,有时候他越是切迫,汤圆就越想走慢两步。
“汤圆——”
“来了啦。翔大人,等等我。”汤圆钻过人逢,圆溜溜的眼睛忽然瞥见了一处热闹,因知诸葛翔的性格,他便又要耍宝。汤圆指道:“翔大人,你看,那好热闹,好多小姐姐……”说着踅过去,屁颠颠的没跑几步,诸葛翔已经悄然来到他的身边。诸葛翔看着这个“社牛”小子就不住的懊悔:自己明明是来出来历练的,叫他一小孩整得像出来游山玩水似的。
“哎翔大人……”
诸葛翔二话不说摘了帽子往汤圆的头上扣去,趁汤圆两眼一抹黑,诸葛翔麻溜地、像抱起一个抱枕似的,抱着汤圆大步流星的往学宫去了。几个刚从学宫下来的武道部的女学员,正巧与诸葛翔擦肩而过,一时间竟都眼泛桃花,“好帅啊!”她们不约而同的唤了出来。因见诸葛翔虽未及冠,气质上却有初露锋芒之感,身旁无瞻前顾后的仆从,定是有志赶考人;况且无左拥右抱之女佣,应是单身痴情汉。几位女生一合计,跟上了诸葛翔,着青衣女子细声来问:“这位公子,您是来参加选拔大会的吧?”袭红衣的女生接道:“我们带你去休息的地方,公子意下如何?”诸葛翔道:“如此,有劳了。”
“小女子姓张,名……”
“小女子也是姓张。”
“我们几个都姓张。公子可以叫我小莲。”
“公子我是月季。”“公子,我叫牡丹。”
“敢问公子的姓名?”三女异口同声。……
才一会的功夫,这里的女生几乎走了一大半。这大大搅了李公子的兴头,李凡志虽年纪轻轻,对女色却颇有研究,譬如他方才吟咏了《长恨歌》,愈发难遣心中的缱绻。——在那警幻意想之中,隐约见得红颜回首顾,灯火阑珊;抑或流连花冢彩树间,月下西厢。却道红颜命薄,忽然之间,宓妃溺水,玉环香消,什么都全不见了。有言道:腐儒多色急。眼下遍地的俊逸儒流,李凡志只觉空气浊臭逼人,几欲发飙。
正在这时,在他的眼前蓦地生出一股清流,李凡志瞅见前方有一道倩影。那女子正望山款款行,于此人山人海中单特孓立,一身长裙素雅,衬出风姿绰约的身段。李凡志看得呆住了,温柔乡里若许年,阅女无数,教他如此动心的女子却未曾有之。李凡志急不可耐,踅而往。
眼前红枫做毯,耳边春莺争唱,动静皆怡然自得。道路两旁树木鳞次栉比,日光疏影引人遐想。此情此景,有人诗兴大发,咂嘬一声,听吟道:“……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李凡志吟毕,隐约感觉那女子有了反应。“似啜泣声乎?”李凡志假意不经心转头一看,顿时惊掉了下巴。只见这女孩嘴里塞的满满当当,晕开了的胭脂和食物渣子挂在嘴角,像是将愈未剥的痂,悬胆鼻上一双无辜的眸子黑得发亮,却一眉如刀一眉若剑,一颦一蹙,足将世间的愚夫斩尽杀绝。
西子晏嘴里嚼着东西,心中自在腹诽:“都是这易容害的,花了一上午的时间,都没好好吃饭。人家因想着快些来,却不见那个冤家。还好遇到个激灵的小孩儿。哎、咋办好哩,脸好痒……”西子晏虽有小情绪,但见此处环境优美,尚且听人吟诗,不觉食欲大增,一不小心吃得急了,好容易才咽下嗝。
“嗯?”见那诗人杵在她面前,因问:“你要吃么?”李凡志石化三秒后,躬身道:“不、不吃,多谢您的美意,在下告辞。”西子晏歪头,自往学宫去了。
李凡志夺路而逃,竟一头扎在了杨晟虎的怀里。杨晟虎道:“咦,这不是李兄么!?”李凡志咂咂嘴道:“是你啊晟虎。”
“上次的事还没谢你呢。哎,李兄,你怎么一脸苍白。发生什么了么?”
“没、没什么?”李凡志清了清嗓子,做声道:“对了,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参加选拔大会的,难道还来选美呵!”
“你的家族也让你来,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你有把握么?”
“无名之辈自然需要应试入选,你我不就是来走个过场么。自然,李哥哥的本事是毋庸置疑的。搞不好,你还真有可能被选为‘星辰之子’哩。届时圣主招婿,自此走上人生巅峰。美得很,羡煞我也。”
“杨弟弟,选上星辰之子与取一瓢而饮孰难?”
“李哥哥若能将公主让与我罢,我自然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两人相笑一声,对请上山。蓦的后方来了一队车马,李凡志看得真切了,李陵带队骑头马,紧跟着一个带帽的汉子和车轿并行。李凡志沉下声来道:“弟弟,听说了吗?”杨晟虎见李凡志的神色,抬手示意手下人跟在后头,见左右只有他人,杨晟虎正色道:“哥哥是说、傲来国使者觐见之事?”李凡志别过头来看了杨晟虎一眼,复往前边走边道:“看来弟弟的消息也蛮灵通的么。不错,正是这事。说来也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着实有点古怪。会不会要有什么点事?”
“你少来套我。我什么也不知道。要问,你可以去问李陵。”
“害,哥哥别介,是我的不是,咱找个地方烫壶好酒……”
且说数日前,右成的队伍安全的将刘瑞一行护送到长乐都,后收到夜凉城的机关鸟飞信,便交由长乐都方面的人接待。负责相关后勤事务的人是兵部尚书李志的三子李陵,李陵是庶出,因不得志,常年住在军营中。却也因此练得一手好射术,在部队里人称小李广,因生得俊美彬彬,又有叫他玉面飞将的。李陵将使者刘瑞及贡品护送至长乐都皇城,自己带队回了营地。
路过校场耳边传来破风声,紧接着“咚”一声脆响,李陵仿佛看见了矢镝没入靶心,他问:“何人射箭?”一士兵跑来马下道:“禀李校尉,应该是和使者一同来的傲来国人。会说中原话,他说他想在校场里活动活动。”“哦?”李陵让士兵去了,下了马自踱去校场。
李陵向里边望,隔着一道木制栅栏,见那人头戴一顶锥形尖顶的高山帽,发黑如墨,鬓毛掩耳,国字脸,方厚的下庭胡茬葳蕤。这人也发现了李陵,垂下弓走近来,他鹰钩鼻上,细长的眼褶将浅棕色的瞳仁对半切,目隐锋芒。这人道:“李校尉。在下卫律。请问你是否知道稷下学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