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加工作这么些年,没有取得什么成就,倒是有机会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汝梅姐是其中之一。
初见汝梅姐是什么印象?平平常常,就像我的左邻右舍。汝梅姐四十多岁的年纪,与丈夫一起倒腾沙石,干了不少年。偶然多了个渠道,往我们单位送,就这样认识了。
我个子不高,汝梅姐比我还稍微矮点。她是一个长相漂亮的人:白白净净、大双眼、薄嘴唇。有趣的是,她的穿衣打扮带点农村人向城里人过渡的那种审美,让我一看就想起我自己——一样是从村里出来的姑娘,相近的审美,一想就乐。
汝梅姐很健谈,也很亲热。一聊之下,我们居然属于同一个镇,又是同姓。“妹呀妹呀”地一叫,性格开朗的汝梅姐,愈发让人感觉亲。
汝梅姐是个有才艺的人。她嗓音很好,喜欢唱歌,在村里的消暑晚会上唱;在手机上唱;还和歌友们搞聚会,有组织地唱。她很乐于把这些快乐的瞬间分享给我,我们一起哈哈大笑。
汝梅姐是个爱美的人。记得有一年,她来时,把在镇上照相馆拍的写真拿给我看,照片里的汝梅姐着各色旗袍,身姿婀娜,笑意盈盈。至今,我还记得,放照片的纸袋上,印着我们镇照相馆的名字,叫“情人岛”。
爱美的汝梅姐,在家门口那个长方形的花坛里,种了好多花,包括牡丹。每到花开时,她会把盛开的花朵拍下来,分享给我,我在这边连连称赞,她在那边甚为得意。
汝梅姐是个有经济头脑的人。当初嫁过来时,丈夫兄弟四个,在那个年代,家境并不宽裕。好在她脑筋灵活,丈夫又肯吃苦。如今,两口子养了大车、养了小挖、养了小型运输车,还弄地囤沙,早早过上了宽裕的日子。
汝梅姐是个惜福的人。丈夫多年前出了一次不大不小的事故,把她吓得不行。说,当时什么心都有了,不管什么房啊地啊,只要能把这条人命换回来就行,幸好无恙。后来每次送货都和丈夫一起,这样才放心。丈夫对她也是呵护备至,什么东西都给她预备得妥妥帖帖,每次说起,她都感到心满意足。
汝梅姐是个热心的人。我偶尔写点文章分享在朋友圈里,她主动转发。后来有一天,她和我说,“妹啊,我发你的文章,俺同学也转发了”。她所说的“同学”就是姜永进老师,就这样,我对姜老师有了印象。姜永进老师后来说,“她是咱俩的搭桥人啊”,所言不虚。
有些人,当她活跃在你生活中时,你觉得她是你生活的一部分;当她渐无声息时,你又觉得她仿佛从未出现过。去年,汝梅姐不再给我们供货之后,我们之间的联系变得断断续续,最后接近于无。
好久没动静了。前些日子,我突然地想她,却又劝自己,快别“剃头挑子一头热”了,“人家不供货了,也就懒得对你热情了”。于是,几次三番地想她,几次三番地作罢。
终究有一次,忍不住发了微信给她。下午,收到回复,“姊妹我是她老公!病魔把她生命夺去了”。
瞬间惊呆,一别就是一生。怪不得我前些日子突然地想她,冥冥之中有天意——终究是好了一场,这是近清明了。
牡丹花很美。今年的牡丹花,过些日子就会开。可我,再也不会收到汝梅姐拍的牡丹花照片了。这世界,有多美丽,就有多遗憾。
我把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姜永进老师,他在手机那头同样震惊:“不是,她说过好多次要到我们莱山玩,一直没来!”
没来的,永远不会来了。
几多情,无处说,落花飞絮清明节。那个讲话时神釆飞扬的汝梅姐,那个过日子精细伶俐的汝梅姐,那个爱登台唱歌的汝梅姐,那个爱穿新衣服的汝梅姐,那个“妹呀妹呀”叫的汝梅姐,那个一直嚷嚷着要到莱山玩的汝梅姐,从此不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