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白马
乍看题目,你肯定浮思联翩,以为我要写的是翩翩佳公子,风一般的少年,马背上的浪漫,即白马王子,丑话说在前,明人不说暗话,我要说的是行走在原野乡间负重拉车的白马,其实是一头骡子。还是称它为白马吧。可以让画面有动感:拿着鞭子,轻喝一声,不忍抽打,白马尽力奔前,鬓角轻扬,走出一段辉煌。
最初对马的认识是在生产队时。应该就叫大集体吧。对他的最初体验就是大队一敲钟,钟响了,本队的乡亲闻风出动,涌向一片空地,那里有放好的一堆堆蔬菜,每个堆上有个牌子,写着各家各户的名字。寻牌找到自家的,菜是纯有机的,有青椒,豆角,西红柿,应季的,产啥吃啥。就是那个挣工分的年代,介绍得罗嗦了点。那时队里有个饲养室,养了几匹马,真实的说,我对这个饲养室印象是模糊的,可能是年纪小而憨吧,依稀而残存的即视感,印象深的是父母经常念叨:小时候哥哥一哭闹,便吆喝,缠着说:去饲养室看马马……后来,带女儿回老家,稚气未脱的她让抱着拉着去看胡同里的棕色马,拴在外墙下,低头吃草。她则远远观看,打量,小手指指,对话奶腔。或许在平原,马的少见,更多的是潜意识的是对茶马古道,塞外草原的一种启蒙憧憬和无意中的想象。
后来大集体解散,田地归个人。那时地多,而我们兄妹年幼羸弱,不堪大用,于是家里就拿出积蓄添置了一匹白马,初见它的兴奋,满足了所有小女孩对马的想象。它全身白白的,体态高大俊美,性格平常温顺,晃着马尾,生机盎然的任我们围着它转圈,打量。它的眼神是善意而无伤的。偶然还给它口鼻罩上龙头。把它安置在厢房外间,方便夜里喂添草料。它的到来,多了些猛点的脚力,马力。再不会出现那种场景:上坡时,我们全家拼尽全力,绳子都拉断了,才把载满粮食的车拉上去。
于是,以后乏味的乡间生活也多了一抹亮色。我们放学急忙忙回家,意切切见它。争着为它备食料,春冬应该是麦秸,秋天是玉米杠,一个人抬起铡刀,一个人侧蹲着往铡刀下送放玉米杠,咔嚓一声,切成一段段的。写到此,想起电视剧中包大人的龙头铡,虎头铡,狗头铡,咋那么亲切熟悉,没有惧意,似曾相识呢。把它从厢房牵到后院,我当时胆小,叶公好龙式,没怎么牵过,让它悠闲地吃草,度过它的轻松时光,过一段时间换次马掌。它就这样,在麦场,在稻场,在豆地,在农家的田野奔波忙碌,立下了汗马功劳。记得经常在一天的劳累后,父亲牵着它,至一空地,它打几个滚,抖抖马鬓,嘶鸣几声,解解乏,养养精气神。
不太懂御马之道,老车把式知道。印象里对它的吆喝,就是得得,驾驾,喔喔,唷唷什么的。想当初咱也是个喂马砍柴的人啊,只是当时语言词汇少,要是今日被误作活字典,咋着也要扒拉扒拉,起个名字,像对河流山川一样,叫个昵称小龙,白龙马什么的。最奇葩的一次,站在它面前,无所事事地等妈妈,无意一瞥,再而观察,发现了新大陆,这个安静的美男子,竟然是双眼皮!大声告诉妈妈,她笑着我的傻,和真。
全家和这匹白马相伴度过了几个春秋冬夏,后来种种原因,不得已把它转卖给了知根知底的亲戚。“天上飘著些微云/地上吹著些微风/啊!/微风吹动了我头发/教我如何不想她?″当时是怅然若失的,忍不住想去看它,又不敢面对它。今夏,看着日渐苍老的父亲,步履蹒跚,想起当年的他,正值壮年,意气风发,曾骑着白马,赶赴集市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