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爱你的男人不会画饼

三毛在《大胡子与我》这篇文章里写到,荷西问三毛想要嫁一个赚多少钱的丈夫,三毛回答:看不顺眼的话千万富翁也不嫁,看得顺眼的话亿万富翁也嫁,如果换成是你荷西呢,只要能吃饱就行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少吃点。

以荷西对三毛的宠爱程度,怎么忍心让她少吃一点。

即便真要少吃一点,恐怕少吃一点的不是三毛,而是荷西吧!

真正爱一个女人,肯定不会向她鼓吹有情饮水饱,而是想方设法让她吃饱。

因为我有过这样的经历。老萧就是那个宁可自己饿着也要让我吃饱的人。

那时候我和老萧还是穷学生。

大五那年,学校安排我们去实习。医学生嘛,没有实习工资,纯粹是给医院当免费劳力的。

实习那会我和老萧俩人每月的生活费,加起来不到一千。其实这个生活费放在学校里,是比较阔绰的。除开伙食费,还有一定的闲钱买点别的小玩意。

一旦离开学校,这个钱就直线贬值了。

外面包子五毛钱一个,一个包子还不够咬两口,早餐我一个女生,至少就得吃四个才管饱。中餐和晚餐如果在医院食堂吃,一顿十块八块也勉强能搞定。然而我们很少能准点下班,大多数时候是赶不上食堂饭点的。吃不上食堂就只能下馆子,即便是不起眼的苍蝇馆子,两个人一顿饭起码也得二十以上吧。伙食费一个月下来,两个人怎么着也得八九百。

我们住的地方是学校给安排的某单位遗弃的宿舍,四人间,住宿费每人每月一百,按理说也不贵,但就我和老萧而言,这是一笔大开支,占了我们生活费的五分之一还多。

实习第一个月我们俩就蒙圈了,家里给的生活费完全不够,打电话问家里要吧,又开不了口。思来想去,只能两人尽量再少吃一点。

我现在已经忘记我们的“少吃一点”计划是怎么实施的,唯有那半夜被饿醒后睡不着的空虚感难以忘记,饿的时候真想把地球吞进肚子里。

还有一样怎么也忘不掉的东西,是老萧千方百计把“好吃的”让给我吃的那点小心机。

我们实习的城市牛肉米粉很出名,可以和广西的螺蛳粉,云南的过桥米线媲美。在我们所住的宿舍对面就有一家小小的米粉店,只卖早餐,只卖米粉,米粉也只有两种,一种是加牛肉的米粉,卖十块,一种是没有牛肉只有牛肉汤的米粉,卖五块。

这个价钱对我和老萧来说,贵了点,毕竟包子才五毛钱一个。

小店生意很火爆,几张简易餐桌不够用,很多人直接端着碗蹲吃。那一碗碗浸泡在红通通肉汤里的圆溜细长雪白的米粉,再搭配几块切的很大炖得很烂的牛肉,无论是视觉还是嗅觉,都让人垂涎欲滴。

我们每天都要从这里经过,这小段路对我来说既煎熬又期待,煎熬的是只能看不能吃,期待的是虽然不能吃却可以看。

只要一走到这家店门口,我明显感觉腿不太听使唤,既想快点走过去,深怕口水会不争气地滴出来,又想尽量慢点走,吃是舍不得吃的,饱饱眼福,闻闻味道也好啊。

我猜老萧跟我一样,所以我俩默契地从不提与这家米粉店有关的话题。

有一回,老萧不知为何发起高烧,他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嚷着想吃米粉。那时候是中午,米粉店早就打烊了。

为了满足老萧的小愿望,其实这也是我自己的小愿望。次日一大早我第一次踏进那家米粉店,店里早就人满为患,我拽着十块钱,仿佛在逛超级大商场,有种说不上来的胆怯。我本想买两碗五块钱的汤粉,又深怕买汤粉会很丢人,就结结巴巴要了碗牛肉粉,恐怕再也没有比那时的我更囧的人了。

老萧已经退了烧,正在宿舍等我一起去上班。看到我端来一碗牛肉粉,很是惊讶,他应该不知道自己前一天嚷着想吃米粉的事。

我把米粉放在桌上,喊他快趁热吃。他拿起筷子吃了几口,直说不好吃,我尝试了一下,跟想象中的味道一样,很好吃!然而老萧说什么也不吃了。

待我把米粉吃完,只剩汤的时候,他突然说,这个汤应该很好喝。

他端起碗把汤喝得干干净净。

有一回临近月底,我们俩的小金库又要空了。周末,两个为生计发愁的人在街上闲逛。一辆停在路边的采血车引起了老萧的注意,为了血站赠送的几块面包和牛奶,他跑去献了两百毫升血。而这几块面包和牛奶他也会被他各种“嫌弃”,直到它们都成我了的腹中之物。

天气很热的时候,我和老萧也会奢侈一把,去超市买个便宜的小西瓜吃。

如果有计划买西瓜,我就带随身两个勺子。

超市离公园很近,从超市出来,只需要几分钟就能找到一把长椅,老萧徒手把西瓜劈开,按照惯例,肯定会霹得一半大一半小,掏出勺子,他吃小的,我吃大的。

在那段物质极度匮乏的日子,老萧尽他所能,把最好的留给我。多年后的今天,尽管我们早就衣食无忧,老萧还保留着好吃的东西大部分让给我吃的习惯。

真正爱你的男人,应该是宁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喂饱你的那一个。

他不会画大饼,但如果他手头有饼,他肯定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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