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街道上的霓虹灯闪烁着迷人的魅力。
任潇潇刚梳妆打扮好,正要出门,这时候有人敲门。
进来的人让她意外,是化验车间的党支部书记老刘,一张满带着笑容的脸。
"哎哟,刘书记!"任潇潇惊讶不已。
"噢,小任咱们下楼说。"老刘身子在门外,一张脸在屋里,笑嘻嘻地说。
任潇潇一头雾水,她既不是车间生产技术尖子,更不是准备入党的积极分子,平时与刘书记见面就点点头而已,他怎么会亲自登门呢?
反正本来也要出门的,就跟着老刘下楼了。
到了楼下,天色昏暗,透过路灯的照射下,只见停着几辆小轿车,其中一辆白色的“巡洋舰”非常耀眼,车旁边站着几个人。刘书记将任潇潇介绍给一位身材略有些发胖的中年人:"黄主席,她就是任潇潇!"
黄主席热情地上前与任潇潇握手:"任潇潇同志!我代表厂部领导向你问好!"
任潇潇一时语塞,不知道要说什么。
刘书记见状,赶紧向她介绍说:"这是厂工会的黄主席!"
黄主席笑着说:"小任同志,我们采油厂正在搞输油管道二期扩建工程,傅局长来厂里调研,晚上点名要让你陪她一起跳舞。这是你的荣幸,也是我们采油厂的荣耀!希望你好好珍惜这次机会!至于你的工作嘛,好说!你是文艺骨干嘛,我们厂工会就缺你这样的人才……"他说着就拉开巡洋舰的后车门,将她推进去。
"傅局让您久等了!"黄主席对着后排右侧座椅上的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说道。
"哟,黄主席辛苦了!"傅局长向黄主席摆摆手。
黄主席的身子弯得更低了,"傅局我的车在前面给您带路,吕厂长和曹书记的车跟在您的后边。 ”
黄主席刚关上车门,司机心领神会,马上发动车,“巡洋舰”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你好呀!"傅局长侧过身子伸出了右手,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对着左边的任潇潇说。
车内一片漆黑,任潇潇有点紧张,也没有看见伸过来的手,仓促地回答道:"噢,你好!"
傅局长并不介意,继续问道:"听说你的舞跳得很好?"
"不,不好,瞎跳呢。"她感觉着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尽管是初冬的天气,她身上却感到一阵燥热。
任潇潇心里总觉得添堵,很难为情。她在下午下班前就与车间维修班的孟小力约好,晚上去东大街新开张不久的煌嘉舞厅跳舞,现在又突然遇到这样的情况,让她坐立难安。再说了,她与孟小力是多年的舞伴,两个人在一起也很惬意呀。
"小任啊,工作干得顺心吗?不顺心可以告诉我!"傅局长关切地说。
任潇潇不知可否,但也没吱声,脑子里处于一个混沌状态。她知道此时孟小力正在舞厅门口等着她呢。在车间里有关她和孟小力的绯闻并不少,但她并不放在心上。她不否认她喜欢这位干练的男子汉,就是做情人也不错嘛!有时候化验室的设备坏了,都由他带着徒弟来维修。包括家里的太阳能热水器和抽水马桶坏了,她说一声他就来了。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有了更多的接触。有一次车间举办春节联欢会,音乐响起来,孟小力首先邀请她跳舞。先是一曲三步舞,两个人配合默契,引来阵阵掌声。接下来他们又跳起了欢快的华尔兹。音乐的旋律让他们如鱼得水,整个晚会让他俩成为最棒的搭档。这以后她和孟小力一发而不可收拾,两人成了铁杆舞者。每到周末晚上,他俩相约舞场。她迷恋上了舞曲的节奏,每次第一曲都要先跳《罗密欧与朱丽叶》,她会情不自禁地踮起脚,随着音乐节奏的波澜起伏而悠然若醉。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自己在放飞心灵,舞动青春。她非常自信,除过她的身高只有一米六四,略显不足之外,其它方面都无可挑剔。她的肤色白嫩无瑕,标准的瓜子脸,一双眼睛清澈干净,再配上一对柳叶眉,让车间那些因为眉毛稀疏而纹眉毛的女工们羡慕不已。其实她最漂亮的还是那双小巧的鹰勾鼻子。她刚招工的时候,车间和班上的人对她不熟悉,都叫她“小苏联”。人们印象中只有邻国的苏联人是鹰勾鼻子,现在改名叫俄罗斯了。她的嘴唇并不大,但却很厚,显得十分性感。跳舞使她的形体曲线一直保持着良好状态,既丰腴又不失线条。女工们一聚集在一起就会拿她做为话题,她被公认为是采油厂的"厂花"。她丈夫是厂器材科的采购员,成天全国到处飞,每次都要为她带回来款式时尚的服装。在上下班的路上,她风姿绰约,引领着采油厂女工们的时装潮流。她即使是穿着工作服,在厂区的任何角落出现时,她的回头率百分之百。在荒野中作业的釆油工们看来,电影明星距离他们太遥远,任潇潇才是他们心中真正的明星。许多采油工下夜班后不急着回厂里的宿舍或回家睡觉,几个人结伴一起到化验车间,目睹一下任潇潇的风釆,最后一致通过:她就是釆油厂的"厂花"!
任潇潇见状,努努嘴:“狼不吃的釆油工!”
任潇潇的美不胫而走,在十几万人的勘探局已经是赫赫有名了,甚至于她成了工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难怪车间的工友们说:"即使任潇潇在勘探局也是’局花’和’油花’!
任潇潇远近闻名,让勘探局的领导也不能免俗。
眼看着小车就要到市中心了,她心里感到更加憋屈。她暗暗为自己鼓起勇气,必须马上离开这个让她郁闷的地方。她和孟小力相处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一次失约,只要一想到他那犀利的眼神,她就觉得很开心。她想,局长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在一起又不自在,浑身难受。反正自己是小工人,不怕得罪厂头们和勘探局的领导,既不打算入党,也不想调整工作,成天和工友们在一起多自在啊!打柴的怎么能和放羊的混在一起呢?
她此时此刻对于坐在旁边的傅局长也不在乎了。
"师傅,请停车!"任潇潇不顾一切地喊道。
开车的司机一怔,将车停下来。
"领导,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一步了!"她说着下车就轻轻关上车门走了,消失在黑夜中。
司机回过头来看了看傅局长,傅局长叹了一口气,深陷在水牛皮的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