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的头发

         莲的头发直垂到腰际，如绸子般，亮泽浓密。

        莲经常穿那件西瓜红的衬衫，略显宽松，风吹过时，衣服的下摆合着头发在风里舞动。那是令我神往的情景。

        小镇上的人每天都会看到我和莲肩并肩走过那条最热闹的街道，穿梭在学校和家之间。

         莲叫陈雪莲，我一直认为她的前世是一朵美丽的莲花，因她如莲花一样娴静纯洁。清澈的眼睛，洁白的肌肤，几乎让全镇女孩都羡慕的长发。那头发又黑又密，映得莲的皮肤越发洁白细腻。纵使那头发刚被狂风撕扯过，或者刚被我们因为嫉妒而恶作剧的糟蹋过，只要莲把十根手指从头顶插进去，往下轻轻一捋，那头发便又直直的垂下来，仿佛永远都不会打结。后来我谈恋爱的时候那个男孩总喜欢玩弄我的头发，他说他喜欢长头发的女孩。虽然我也是长发，但发质不够好。我跟他说了莲的头发，他便很想看看那头发，只是直到我们分手他也没能如愿。

          那时在班上，莲的成绩很好，我是远不及她的。在几个要好的女生中我的成绩也是最差的。所以莲她们考上了重点高中，我读了一所私立学校。

           新环境里的人和事，使我应接不暇，与莲便少了联系。再见面时，莲是一头俏丽的短发。莲说高中压力大，长发浪费时间。我们深感惋惜。我们依然想念莲的头发，不断游说她留起来，每每此时莲总是长叹后说等读大学再说。

           高考如期而至。带着预期的结果我选择了一所普通的大学。而莲却因几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让人始料未及。没有回应任何人不解的眼神，莲选择了复读。开学之后，我曾到莲所复读的高中探望。莲依然笑靥如花，只是那短发有些懒洋洋的凌乱。之后，莲似乎刻意回避我们的关心，对信件也极少回复，我们以为她忙于准备高考，便不再打扰。再一次得到莲的消息是她高考后的第二个月，据说她已经去上海打工。她仍然没有考上，且比上次分数差得更多。从此我们与莲失去了联系，或者说她不想再联系我们。

            3年后，我来到宁波，偶然遇见一个女孩，那长发让我加倍思念莲。辗转找到莲的号码，拨通电话的时候，鼻子突然发酸，我们已经4年没有联系。莲说她一直知道我的消息，知道我毕业了，知道我现在在宁波，知道我做甚么工作，知道我交了男朋友。她说她知道我们每一个的情况，她一直关注和想念我们，只是她不知道怎样面对我们。我说你在我心里一直很优秀，无论甚么时候。莲说她头发很长了，像以前一样漂亮。那年春节，我们相约见面，长发的莲还是初中时的模样。然而不知为何，曾经似乎有说不完话题我和莲，其时除了询问彼此生活工作，便没了谈资。

             那次见面后莲留在了小镇，几月后得到她订婚的消息。那男人也在镇上居住，离异，有个5岁的女儿。我用了2个钟头的时间在电话里对莲又吼又骂，骂她没志气，骂她就这样在那个小镇平庸一生，骂她那么辛苦走了一圈又走回原点。莲的平静让我吃惊，她说你认为我曾经离开过原点吗？从我高考失利我就已经永远地站在了原点。我说命运是可以改变的，我们大家都在努力。我累了，我很茫然。莲说这也许是一种解脱，让自己安定，让亲人不再为自己所累。莲说很多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否有爱的能力，因为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男人让她想爱。莲说在小镇呆久了，不想动了，就这样安逸地生活吧，承欢于父母膝下。  

           莲说这是另外一种生活，也许是开始，也许是结束。

           今年国庆回小镇，老妈说莲怀孕5个月了，人也胖了，那男人很疼她。

            那天阳光明媚，那条依旧热闹的街道，我与莲相遇。她像孩子般被那男人牵着，小女孩亲昵地依在她身上。

             我说头发剪了。莲说以后不留了，这是开始。

              在男人不解的目光里，我转身离开。

               我曾经憎恨莲的选择，我庆幸我有勇气拼命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我一度认为已经堕落的莲，却拥有了我一直追寻而不得的幸福。恬静安逸的生活，宠爱自己的男人，可爱的孩子。

                写到这里，我的鼻子又一次发酸，抬起头，看着窗外随风摆动的树梢，仿佛记忆中莲的头发。

                祝福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