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故事——娜莎

1.

排队在我身后的那个金发碧眼的乌克兰姑娘好生面熟。

阿斯塔纳航空公司的值机柜台排起了长队,身后是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乌克兰女孩,其中矮一点的姑娘不知为何看起来特别面熟。

我心里清楚这辈子见过的乌克兰女孩用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而在我脑海里的那些女孩的照片库里我确实没有搜到身后站着的这一个,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素未谋面,却感觉似曾相识。

两个乌克兰姑娘每人拖一个29寸的特大号行李箱,站我身后的这一个姑娘因为个子不高身材也比较瘦,那个29寸的行李箱看起来就显得特别突兀,我想如果那行李箱倒在地上,我都怀疑这个姑娘能不能靠她干瘦如柴的胳膊把它扶起来。

事实证明我错了,姑娘不光能把那个行李箱扶起来,还能提起来!

她不光能提起来,还能搬得动!

轮到我值机办登机牌的时候我特意走向了另外一个柜台,隔着一个柜台的距离我看见在另一边她用细瘦的胳膊把那个大行李箱抬到了行李托运传送带上,虽然过程有些吃力,但是那股子拗劲儿却让我惊呆了,我甚至能看到她因为全身用力而整个脖子上的青筋都一条条凸起来。

柜台值机小哥说了三遍“先生你好”才把我的眼神拉了回来,办完值机手续,我拿着登机牌和护照走向边防检查通道,路过那个乌克兰姑娘的时候姑娘也正好看见了我,我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躲开了她的眼神。

即便如此,眼神交汇的那零点零一秒里,我还是觉得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真的是在哪里见过,但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可我明明又知道,这个女孩我真的没见过。

2.

凌晨五点半,我登上了阿斯塔纳航空的飞机,空客A321,从北京飞往哈萨克斯坦的东部城市阿拉木图。

从地图上看阿拉木图距离中国新疆边境很近,也就一两百公里的距离,从北京飞往阿拉木图要五个半小时的航程,这跟我从青岛飞往新疆阿克苏的时间一样,作为一个经常执飞这类航线的空乘来说,这种航班我们叫做幸福航班,因为飞行时间长,工作内容少,休息时间就多,所以这类的长航线航班是我们每一个空乘都喜欢的。

但是作为空乘工作在飞机上和作为一个乘客坐在飞机上的感觉又完全不同,当穿着制服在飞机上时你可以走走坐坐,站站停停,可以去前舱打招呼吃东西,也可以去后舱聊聊天打发时间,也可以和那些同样无聊的旅客唠唠家常扯扯闲淡,也可以闲着没事给自己泡杯茶冲杯咖啡,或者倒几十杯矿泉水去客舱溜达一圈看有没有旅客需要。这样一来二去折腾几下,五个半小时的时间感觉也不会过得很慢。

当旅客就没有那么轻松了,经验告诉我:要想当一名招空姐喜爱的旅客,你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除了空姐发放的餐食和饮料,你最好什么都不需要,甚至最好连洗手间都不要去。

换成任何职业,这个道理其实都是互通的,不给别人添麻烦是让别人喜欢的最基本点,而恰恰这个世界上很多自以为是的“聪明人”都栽在自以为是的聪明上。

飞机的经济舱座位通常是又窄又小,机上娱乐设施匮乏,加上飞机发动机的高分贝噪音,作为一个旅客一两个小时的航程还能勉强将就,可五个小时以上就十分难熬了。

从北京飞往阿拉木图的五个半小时航程里,我在座位上什么都没做,全程戴着眼罩睡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到目的地了,空姐正好端着托盘出客舱送水,我要了一杯矿泉水说了一声谢谢,却看到哈萨克斯坦航空的空姐表情一脸严肃。

有个别旅客想要换座位坐到应急出口,被这严肃的小姐姐一口拒绝掉——NO! 有的旅客觉得客舱冷了想要毛毯,可惜的是毛毯早已经发完了,也被这小姐姐一口拒绝掉——NO!有个中国旅客想要在下降的时候去洗手间,这位小姐姐也是一口一个NO!

听完这些“NO”,我感慨颇深,同样作为一个空乘,在中国你要在飞机上说这么多“NO”那你肯定麻烦大了,说轻了会被中国旅客白眼照顾,说重了就会被指责服务态度有问题。投诉接踵而至,百分之九十被认定投诉有效,然后就是扣分罚款扣绩效,取消一年期晋升资格,同事们屡屡中招,飞行四年还幸免于难的我,实属个类。

我揉了揉早已经麻木掉的胳膊,深深叹了一口气——中国越来也强大,中国人却越来越脆弱。

飞机是早上五点五十分准时起飞的,飞机一路向西,穿过中国河北、山西、山西、内蒙古、甘肃、新疆,最终飞出国境线来到哈萨克斯坦的领空,然后又是在当地时间早上九点整准时降落阿拉木图国际机场。

在国内的时候我知道新疆和北京时间有两个多小时的时差,阿拉木图也是一样,飞机一落地,看着窗外的太阳光无比的温和,当地时间还是早上8点多,大多数人还没有睡醒,从早上飞了一路没想到落地还是早上,我第一次有了一种时间上的混沌感。

这种混沌感就是时差,虽然每次飞国际航班都会在飞机上广播时差,但是真正的当你一路向西的时候,当起飞时和降落时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太阳,那一瞬间你会产生一种“飞机上的几个小时时间去哪里了”的疑问。

临下飞机的时候我才看到,一架满客接近两百人的空客A321飞机,坐了将近一半的中国人,从他们的闲聊中听得出,大半数人都是在阿拉木图转机,有些去莫斯科,有些去圣彼得堡,更多的是去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只有少部分人去哈斯克斯坦的首都阿斯塔纳。

而我,要去往从来没去过的欧洲大陆,虽然乌克兰只是身处欧洲大陆的东部边缘,但那里已经算是我的梦想之地了。

那里有俄罗斯一样的风情,有欧洲深远的历史,有漂亮的建筑,还有美丽的姑娘。

3.

飞机到达阿拉木图之后,我在下机的人群中试着去寻找在北京出发时见过的那个乌克兰女孩,但是一直走到机场中转柜台也没有看到那姑娘,难道她不是乌克兰的女孩?难道她不是去基辅?

想到这里,心里竟然有了一种遗憾和可惜,甚至有了一种可怕的想法蹦出来,难道一切都是幻觉?

这种感觉在海拔超过四千五百米的稻城亚丁徒步时曾出现过一次。

那天我跟团队一行十人向着海拔四千五百米的牛奶海进发,半路上不知为何心情十分沉重,双腿也不太听自己的使唤,按理说四千多米的山对我来说没有任何问题,但是那一天每一步都爬的分外吃力。当爬到四千二百米左右的时候,我看到远处山坡上有一个人,那侧脸特别熟悉,像是某个亲人,但又不是我任何一个亲戚的样子,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藏区在高原做了一些什么不洁的举动得罪了众神,佛祖怪罪下来,用幻觉做为惩罚。

难道这种类似幻觉的潜意识是救赎的一种方式?

那天快爬到山顶的时候,我已经喘得十分厉害,已经不知不觉落后大部队几十米的距离,就在我回头望向身后雪山的那一瞬间,不知为何,许多乱七八糟的低落情绪汹涌而来,我想到了家人,想到了曾经的那些朋友,想到了错过的爱人,想到了已经去世多年的父亲和大伯,想到了飞机上自己经受的那些日日夜夜,想到了无数风雪夜中自己拖着飞行箱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那一瞬间我泪如雨下,至今都不知为何。

如今这种感觉又来了,几个小时前看见的那个金发碧眼的女孩,你在哪里?

姑娘啊姑娘,你究竟是仙还是佛?

你到底是在梦里?或是此刻其实就在我的身边呢?

4.

初见基辅,一切有些恍惚。

如果说阿拉木图是更像新疆一些,那么基辅就是完全另外一个世界了,第一眼看见这西方世界的时候是在深夜,看见的是点点灯光里的另一种幻境。这种恍惚是从被无数金发碧眼高鼻梁的乌克兰人包围开始的。

从鲍里斯波尔机场的国际到达出来,等待入关的时候身前排队了上百个异域面孔,这种面孔是完全的欧洲面孔,那一瞬间我意识到我真的离中国很远很远了。我推着行李箱走在行进缓慢的队伍中等待查验护照入关,直到快排到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我还没有签证。

从阿拉木图到基辅又是五个多小时的航程,坐麻木的不仅是自己的屁股,还有自己的脑子,直到下飞机的时候我还没有从那种缺氧缺压的密闭客舱环境中转换过来,我不禁疑问:“这不应该啊,我是一个空乘,虽然才刚刚脱下制服没几个月,但是那个环境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为什么这种长途飞行的混沌感如此厉害?”

我赶紧离开排队的队伍跑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凉水一把一把打湿面颊,清凉一点一点透进毛孔透进深层皮肤,冰冷一点点刺激到神经末梢,大脑终于慢慢清醒了过来。我赶紧从包里把早已经提前准备好的落地签材料拿出来——往返机票行程单,酒店预订单,保险单,还有103美元的现钞。

落地签柜台只有少数几个旅客在等待,并没有看到工作人员的影子,好在我看到了一个中国人,口音一听像上海人,他告诉我工作人员马上出来,让我在旁边座椅上等一下。

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如果错过了今天最后落地的航班,边检工作人员就下班了,我就只能在候机楼等一宿直到第二天工作人员上班才能办理签证。想到国外的人们对于工作时间的严谨态度(到点儿必须下班,管你是谁),心里不禁又打了一个寒颤。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从旁边的小屋里出来,接过了我的材料然后又去了隔壁另一个房间,五分钟后手机信息就提示入境申请已经批准,没过多会儿工作人员就出来把签证递到了我的手上,说的虽然是蹩脚的英语,满满的俄式口音,但还是充满和善与热情,态度蛮好。我看着手里那张绿色的签证页,心里一阵暖流涌过。

看着手里的签证页,我又想起了那个乌克兰姑娘,入关的人群已经没剩几个了,乌克兰本国公民走的是单独的快速通道,我还是没有看见她。

入关,入境,取行李,出机场。

基辅首都鲍里斯波尔机场的候机楼在夜色中矗立在我的身后,我第一次嗅到了乌克兰的空气,空气很凉,机场的灯火却很亮,鲍里斯波尔机场和其他机场没有什么两样,出口外面站满了嘴里喊着“TEXI”的出租车司机,其中也不乏有拉“黑活儿”的,有两个人为了生意甚至上手拉我。

我摇头示意,“No,thanks”说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穿过了保安岗,按照指示牌的方向箭头来到了候机楼外面停机场大巴的地方。

机场大巴车有些破旧,按中国标准来算的话只能算中巴车,全车只有司机一人,车底的行李空间已经满了,司机看了一眼车里的空座位,一个劲轮胳膊示意让我上车,我用英语说没地方放行李,司机却满眼坚定,一把接过我的行李箱提上车,然后跟其他行李箱一样堆放在车厢最后边的角落里,箱子摞箱子,大包摞小包,行李堆成了一个小山。

放好行李,我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座位间隔很窄,我的双腿刚刚放的开,加上胸前抱着的摄影背包,自己面前的空间就完全被占满了。看着谷歌地图上的基辅城,我在上面找到自己预定的青年旅舍,地图推荐的线路完全让我奔溃,一路全是俄语站点名,我一个字都看不懂。

更我让懵的是,我也完全不知道机场大巴的终点站和经停站在哪里,只是知道机场大巴一定是往市区方向去的,我住的地方也在市区,机场在第聂伯河的一边,市区在另一边,大巴的运行路线我完全不知道,万一到了市区之后大巴折向远离我住的地方的反方向,我就悲催了。

想到这,内心开始打鼓,有点后悔自己不该这么草率上车,应该好好看看地图,或者好好问问工作人员怎么走再规划路线,哪怕用Uber打个车也不贵。

越想心情越纠结,不禁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鲍里斯波尔机场深深叹了口气。

5.

人生到底有多么神奇,恐怕只有上帝自己知道。

就在我冲着窗外叹气的空档,旁边的空座位突然坐过来一个女孩,我不禁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是那个乌克兰女孩,那个瘦瘦的女孩。

自从在北京机场出发“走散”,我再也没看见过她,甚至在阿拉木图的转机候机区也没有看见,就在我怀疑她早已经在哈萨克斯坦离开了或者她根式是不存在的时候,她却突然出现在我了身边,就坐在我的身边,因为座位拥挤,她的胳膊甚至碰到了我的胳膊。

心里那种的恍惚感又突然袭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这些场景在哪里发生过,想到这里,我才又意识到这个机场候机楼、这个大巴、这个帮我抬行李的司机,都好像在哪里见过,甚至,甚至旁边那些不认识的老外,坐在斜对面的那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马路对面的那个抱孩子的白人女性,都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才意识到,是梦,是梦!

我在梦里梦见过这些场景,因为时间过去已经久远,梦中的场景可能已经有些模糊,但是这些梦里曾出现的东西一一展现在眼前的时候,我真的有些不敢相信——梦,原来是一种预见。

我才意识到,人们之所以做梦,就是因为有一天梦会变成现实,然后现实再留给人新的梦。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出了声,原本安静的车厢被我的笑声惊到了一样,傍边的乌克兰女孩也转头看向了我,我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我赶紧还给女孩一个微笑,然后用英语打了个招呼。

“嗨,你好”,我一边用英语打着招呼,一边感到自己脸上已经写满了尴尬。

“你好”,女孩也用英语回答,她笑了一下,我看到她嘴唇右下边有一颗明显的痣。

“你也是从北京来的对吗?”我接着问女孩。

“对,从北京来,中国。你呢?”女孩反问我。

“我啊?早上在北京机场值机的时候,我看见过你......”

我一边害羞说着,一边开始更加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曾出现在我梦里的姑娘。

“我也见过你,在北京机场。你是来旅游的吗?”我姑娘的英语并不流利,口音也很严重了,“旅游”这个英文单词我听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是啊,我自己一个人旅行,已经好几个月了,这是第一次来乌克兰”,我回答道。

女孩显得有些腼腆了,估计是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英语不好,只能用最简单的句子和最简单的单词回答我,然后女孩又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我用英语解释我名字里每一个字的中文意思,姑娘听得很认真,然后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这倒是有点让我惊到了,不过也不难理解,一个乌克兰女孩在中国肯定是要用微信的,Ins、Facebook等等都不能用,“翻墙”也越来越难了。

我感到了一种久别重逢般的温暖,在远离家乡几千公里之外的地方,一个来自异国他乡的人用跟你一样的聊天工具聊着一些你熟悉的东西,那一瞬间我甚至有了一种幸福感。

我问姑娘:“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孩回答道:“我给你发到微信上,因为我的名字太长了。”

然后我就在我的微信上看到了一长串英文和俄文字母,我尝试着用英语音标的方式去发音,结果说到一半姑娘就哈哈大笑起来,好在因为大巴车早就已经开动起来,噪音比较大,姑娘的笑声就不那么引人注意了。

“娜莎,叫我娜莎就好,你的发音太有趣了”,说完她自己说了一遍自己的全名,我才知道自己的发音多么愚蠢,俄语的音节有太多卷舌,还有嗓子以及口腔和舌头配合的共振,我也被自己的发音笑到了。

一路上娜莎和我聊了她在中国的工作,她给我看了很多她在中国的照片,娜莎和大多数去乌克兰工作的女孩不一样,她上过大学,会摄影,会英语,懂艺术,爱旅行,也擅长跳舞,是一个专业的舞蹈演员,我问娜莎像她这样的女孩为什么要去中国工作而甘愿只在中国做一个舞者呢?

娜莎给我讲她的故事,她来自克里米亚地区,年纪比我大一岁,当她小的时候克里米亚还属于乌克兰,娜莎的童年都是在克里米亚一个贫穷的小镇上度过的,她的家乡有草场,有牛羊,住的房子是木头做的,从她家到学校要翻过一个山头走两个小时的路。

娜莎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娜莎的母亲一个人带大了三个孩子,娜莎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娜莎是三个孩子中学习最好的一个,每天傍晚娜莎都要在牧场没有人的地方看书,日落之后就回家帮母亲做饭还有照顾妹妹。

虽然娜莎讲了只是个大概,但是我却能想象的到一个乌克兰偏远地区女孩的成长史,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娜莎的脸上总是写着了一种无法名状的忧愁,但是我又能从她的笑容里看到无比的坚定和从容。

从北京飞到基辅,再从基辅坐十几个小时火车到克里米亚,到了克里米亚再坐十几个小时大巴车回到镇上,再从镇上坐几个小时小巴车才能回到那片熟悉的农场。

这一趟回家路,是整整80个小时。

我问娜莎:“你还会回中国吗?”

“会的,我要在基辅先呆三天,去办理签证的事,然后下个月会返回中国”,娜莎说。

“离家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为什么不在家多呆一段时间呢?”我对娜莎说,“你家里人一定都很想你。”

娜莎抿了抿嘴唇,显得有些无奈,她说:“克里米亚现在属于俄罗斯了,那边环境很复杂,有些地方依旧还在战争,只是在中国你们不知道而已。克里米亚什么都没有,我家那边也什么都没有,在家会很无聊,而且,我需要挣钱。”

说完“我需要挣钱”娜莎的眼神就暗淡了下去,这些话让我有些心酸——离家许久的女儿,想家却不能回家,这是多么可怜的事情。

我跟娜莎说,不论什么时候只要她还来中国,我一定会去找她,我要带她去我的家乡看一看走一走,我跟娜莎说:“中国很大,不是只有北京和上海,还有青岛,还有成都杭州和西安,还有内蒙西藏和新疆”。

说着这话的时候,大巴车正好穿过一座大桥,窗外一条很宽的河流蜿蜒流向远方,我问娜莎:“这就是第聂伯河吧?”

娜莎点点头,说:“第聂伯河把基辅分成了两半,左岸和右岸,一半是老城区另一半是新城区,大部分景点和名胜古迹都在老城区”,娜莎还给我特意介绍了几个地方,都是我没有听过的名字。

“你好像对基辅很熟悉,你经常来这里吗?”我问她。

“来过两次,第一次是上大学的时候在这里坐火车,第二次是去中国的时候,在这里办签证。”

“只来过两次你怎么对基辅这么熟悉啊。”我有点疑惑,北京我也只去过两次,但是对于北京的了解也不过只是皮毛中的皮毛,连天安门升旗我都没看过,但是娜莎却对基辅的历史和城市规划了然于胸。

娜莎从包里掏出一个相机出来,作为尼康党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尼康D5300,单反相机入门机型。

原来如此,娜莎也喜欢摄影。喜欢摄影的人必然会用脚步丈量城市,然后用镜头发现美好。

过了第聂伯河没多久大巴车就停了,我问娜莎:“这就是终点站?”

娜莎笑着说:“是,走吧!下车!”

大巴车的终点站正是基辅火车站,火车站前人头攒动,赶火车的人们拉着箱子行色匆匆。娜莎住的地方跟我要去的不是同一个方向,所以不能继续同往,只能在这里就地分别了。

我伸出右手想跟娜莎握手道别,娜莎却一下子抱了过来,这一抱却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们仅仅才认识不到二十分钟,这一抱我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

好在夜色黑暗,灯光黯淡,我的害羞娜莎看不出来。分别之后我忍不住想要回头再看她一眼,分别只在几秒钟前,可是却再也没有看到娜莎的身影。

她终究还是出现在了梦里,又出现在了我的身边,这似幻似真的到底是不是梦呢?

我转身走向远处写着大大的“M”的地铁站,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如果这是梦,就不要醒了。

如果要醒,就停在如梦初醒吧。

世界很大,可我们一定会再相见,哪怕只有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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