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座南方的边陲小镇工作已是第六个年头了,谈不上喜欢,也没觉得讨厌,终归是异乡漂泊,到哪都差不多,无所谓生存罢了。
这个小地方没什么好写的,几栋四面被玻璃包裹云耸黑压压的写字楼,十几个大方格子排列整齐迷宫式的小区建筑布局,几条柏油马路,几排低矮仿古式的门面楼房,几条白天大门紧闭夜晚灯火通明的夜宵饭店街道,一个菜市场,笼阔了这个有点静寂,沉闷,了无生机,又带点轻浮色彩的现代南方小镇。如果按我的感觉来说,大概便是如此。
这里给我的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除了物价微高,饭食难吃以外,其他的优点也还可圈可点,地方小,安静,人少,不堵车,这是我所偏爱的。因为平常做饭多的原因,菜市便是我去的最多的一个地方,所以我愿意花点篇幅去谈一谈它。
菜市场有什么好写的呢?又脏又乱,人声嘈杂震耳,道路拥挤,一到雨天更是路面积水泥泞不堪。正是如此,我仍然觉得那片地方有值得我去耕写的灵感和冲动。那里是菜贩的江湖,菜农们的疆场。作为一个旁观者,局外人,我很乐意去描述这番充满着生机与活力的市井形象,说的低俗些,那是生活,说的高雅点,那是地域文化。
通常我都在晨间去买菜,菜新鲜种类多。晨曦白露未晞之间,当人们还在沉睡酣梦之中,我便出门买菜。住的地方离菜市场极近,出门拐个弯远远的便可看见那片低矮的露天市场外面,马路旁边流动着摊贩忙碌的身影,有的从三轮车上卸着刚运来的新鲜蔬菜水果,有的农夫挑着箩筐簸箕担子,也有老头老太揣着或背着蓝篓摆弄着一点点从菜园子刚摘下的果蔬时令,还有上了年纪的老哥老姐冒着风吹日晒从海边岩石上挖过来的几斤牡蛎或生蚝,盛在一个小瓷盆里见人吆喝。地里的红薯,大萝卜,各种瓜类,香菜,盖菜,各种类青菜叶子娇滴翠绿 还沾着水珠儿呢,抓一把凑到鼻处仔细都能闻到那股青绿和泥土混合散发出来的特有的蔬菜气味。市场门口卖卤味的车子也推出来了,猪肘子猪尾巴,鸡爪鸭爪,鸭脖鸭肠…各种肉类在卤水中过滤后所呈现出来厚重的金黄色都整齐的陈列在盘子里,供人挑选。
再往里走,有卖鱼虾螃蟹的摊贩,各种鲜活的海鲜鱼类,拳头般大个的海螺,嘴巴溜尖或身材扁平或肥胖的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鱼类,海鲜摊贩一般都皮肤黝黑,个个身材精壮粗圹,即使是妇女也是眼神坚毅刚练,干起活来都是手脚利索,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值得一说的是摆放在市场大门口的豆腐摊儿,油豆腐,嫩豆腐,老豆腐,豆皮,豆干,干净又齐全,便宜又实惠。当所有菜价都在上涨的时候,豆腐十多年来依然是1元钱一块,买上两块豆腐,油煎一下美味又廉价。我特别钦佩发明豆腐的劳动人民,如果要我在发明原子弹和豆腐中做一个选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选择豆腐。
这是市场外面,一进市场里面感觉就不一样了。再没有了逛的兴趣,一般要买什么菜是直奔地点,不做过多停留。对于匍匐在案板上铺满了冰块失去了生命体征的海鲜鱼类,我是从来不买的,感觉没有外头的新鲜,也许这感觉不对。市场内有一种人声嘈杂入耳的切实感,由于空间封闭的原因,各种声音在空气中回响丝丝不绝于耳,脑袋里总是嗡嗡直响,听不清说什么,只觉胸闷心烦,穿过各类杂货铺子,鸡鸭牛羊肉摊,径直来到猪肉摊子,看着一排排鲜红的猪排骨,红白相间的五花肉,富有弹性精厚暗红的瘦肉,呈乳白色脂肪带点湿润的肥肉,我总是感叹猪的伟大,死的这般光荣壮烈,全身至下,除了体毛刮掉以外,连同它的头,尾巴,心,肝,肺…甚至它的血都贡献给了人类。倘若要我在历史上某个伟大的人和一头猪来比较的话,我大概也会选择一头猪吧,因为他真真实实的丰富了我的胃口。
择好猪肉,我便拎着塑料袋子穿插到对面的活鱼摊,我喜欢吃活鲫鱼,草鱼头尾。两个老板也是极其忙碌也很专业,杀鱼的手法刀法都是干净利落,我有时会仔细观看,从抓出来到敲死再到刮掉鱼鳞开膛破肚洗切,有时也冒出一些天真的想法,鱼儿呀,任你再坚硬的鳞甲落在人类手里也保全不了你,看你从水里捞出来张着小嘴眨巴着眼睛的可怜模样,蒸煮红烧,你也算是物尽其用,为人类做了贡献吧!
拎着装满菜的袋子走出市场,我又开始了闲逛的姿态,这儿看看那里瞧瞧,摊贩依然朝我吆喝比划,这虾你看又大又活,来点吧,青菜带一把嫩着呢,这辣椒刚摘的…这瓜好着哩,我或摆手,或摇头,或询问,慢慢的逛着看着不时回头瞧瞧。菜农们仍然在尽情的吆喝着,忙碌着。直到一辆皮卡车驶来,车上下来几个制服模样的城管人员,菜农们便作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