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贞元年间,白居易与元稹同任校书郎,一个是文彩斐然的才子,一个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两人很快便结为了莫逆之交。像许多文人一样,他们的交往也免不了诗酒唱和,″花下鞍马游,雪中杯酒欢″是闲暇时的同乐,″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粱州″是分别后的牵挂,″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回梦见君″,困厄之际,他们对彼此的惦念和担忧,甚至悄悄钻进了梦里。在这往来唱酬之间,日子流水般从笔尖、从纸面倏忽滑过。白居易与元稹的友谊,也随着岁月的沉淀,愈加深厚且浓烈。二十多年来他们之间有哪些相交趣事?而当生死离别的考验到来之时,白居易又将怎样面对挚友离世的切肤之痛呢?
二十多年来,白居易与元稹之间的诗歌唱和,接近一千首。他们诗歌唱和的频率之高,在中国文学史上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么,两个人的交往跟诗歌的关系这么密切,白居易曾经有过一个概括《与元九书》,说他跟元稹,″小通则以诗相戒,小穷则以诗相勉。索居则以诗相慰,同居则以诗相娱。″也就是说,仕途通畅则以诗互相告诫,遇到困难则以诗互相告慰。如果一人独居就用诗歌去安慰对方,如果两人同居就用诗歌去表现快乐。
白居易有两句诗,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诗歌交往说得十分清楚,“君写我诗盈寺壁,我题君句满屏风″。也就是说,元稹写给我的诗,在全国各地一些寺庙上的墙壁上都能看到。而我给元稹写的诗歌,也被人抄在许多的屏风上。因此,他们互赠互寄诗歌,已成为当时的一种文化现象。
在如此排山倒诲的″元白唱和"当中,最被人提起的一首诗,就是白居易的《梦微之》:″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也就是说,白居易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与元稹在一起结伴出游,梦醒之后,他发现不对元稹已去世八年。他又发现一个孤独的自己,倍感凄凉。″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最能说明白居易此刻的悲伤之情。
白居易与元稹之间,情同手足的朋友关系,到底是怎么形成的?白居易字乐天,号香山居士,他是中唐的一个大诗人。唐代诗人,若举二人必称“李杜″,若举三人也就是″李杜白″了,可见白居易的诗歌知名度之高。其名句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元稹,字微之,排行第九。他是中唐四大诗人之一,″李杜"和″元白"并称。在“元白″生活的时代,元稹的知名度,一点也不逊于白居易。其名句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白居易与元稹都是大诗人,他们早年在秘书省共事的时候,就互相唱和,在朝廷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后来在元和、长庆年间,二人基本上各自在地方任职,他们彼此之间,长韵的诗歌一写就是几十韵,甚至上百韵,很快就风行起来,引得当时的年轻人纷纷仿效,称这种诗歌叫″元和体″。元和是唐宪宗的年号,两人的诗歌用一个年号来标识,说明白居易和元稹就是那个时代诗风的代表。
白居易与元稹,除了他们的诗风非常相似,其实他们的诗歌观念也非常一致,他们都主张诗歌要反映现实,要关怀民生,要有人文情怀。白居易曾经把诗歌这样定位,″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也就是说,写诗歌得反映这个时代。你得把时代的声音,通过你的笔去表达出来。所以可以这样说,白居易与元稹跟那个时代,结合得非常紧密。
白居易与元稹,曾经留下了一段″千里神交"的文坛佳话。元和四年,公元809年的三月上旬,当年三十一岁的元稹被派去四川的梓州(今绵阳三台),去审理案件。这一走要很久的时间,此前两人几乎是朝夕相处从未分离。所以有一天,白居易跟他的弟弟白行简,还有另外一些朋友,就一起去长安郊外的曲江游览。游完了曲江又去了慈恩寺,从早到晚玩了一天非常兴奋,到了晚上又喝酒又作诗。此时突然发现白居易端了一杯酒离开了大家,坐在一边一声不吭。大家就奇怪了,好像白居易突然有了情绪,就问他。他就说:″我想起元稹了,他已经走了十多天,应该已到梁州了吧?″说完就挥笔写下了一首诗歌《同李十一醉忆元九》,″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曰到梁州″。
过了十多天以后,从梁州就过来了一个朋友,把元稹在梁州作的一首诗,带给白居易。这首诗叫《梁州梦》,″梦君同绕曲江头,也向慈恩院院游。亭吏呼人排去马,忽惊身在古梁州″。这太神奇了,白居易在长安,游曲江、游慈恩寺,闷闷不乐的原因是因为想起了元稹,并且估计元稹已到达梁州。而元稹却在梁州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他跟白居易一起,游曲江、游慈恩寺,这也太巧合了。
其实,白居易与元稹,并不是为了政冶上互相提携,而想获得更大的名利。而是他们两人之间有一种心灵上的高度契合,用白居易的原话说,″所合在方寸,心源无异瑞″,由于心与心非常地一致,所以对许多问题的看法,也就会有惊人的相同,如此而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