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看两不认，回忆泪相思（中）

崆峒山

崆峒派早于武当、少林、峨眉，地处在崆峒山腰半处，四四方方的数百座宅院建于此。粉墙黛瓦的规格建筑倒有似江南风格。山间有一泓清泉，它是一处活水，流淌不息。清泉对立的背面有一悬崖，被称为“崆峒癫”。只听说这一崖，直立通地，无任一坡度，而崖下究竟有什么，却无人知晓。

细细数来，此派在江湖上闻名已有一百多来年的时间了。倒不记得是哪位祖先创建了此门派，只知在三十年前，崆峒山突有一次大劫难，听老一辈的人说，那一年的雪下得很大，七天七夜未停止过。白昼时鱼肚似的天空连着一片白的地，恍惚盘古开天辟地，分不清地平线是在哪端哪头。夜上月捎时，天地间又亮堂得欺凌凌的。

崆峒派的掌门云哲前辈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这大雪封山，植被都被白色掩埋，若这雪还要再下几天，恐整个派上下百余人都要活不成。没有更多粮食的积存，现已大部分弟子饿着肚子，该是如何是好。

幸好七天之后，大雪终是停止了。因山中囤积的粮食并不多，又遇这天灾，崆峒派死了一半的弟子。可在第六天夜里，云哲前辈的一位入室弟子袁峰在给师傅送晚饭时，进前辈房间里发现师傅离奇去世。对外称掌门忧虑攻心，又年迈老矣，随雪去了。

雪也成为崆峒派人人尊重却不可轻易提起的东西，崆峒派的人称它为“皓”。

自那以后，崆峒派由袁峰、和天明、顾四娘、尹红四人执掌门派。四位掌门人只有顾四娘是女儿身，在教弟子们习武练剑后，还教女弟子们刺绣女工，教导他们娶嫁礼仪。

此派一改从前如果入了崆峒派终身不可婚嫁的规矩，不管男女弟子如果看上山下之人，大婚之日可以在崆峒派举行仪式，但日后不可再呆在崆峒山，只能与心上之人远走；若是嫁娶本门派中人那誓死都要守崆峒派万年平安。

在立本规矩第三年，崆峒派迎来掌门人的婚事。和天明与顾四娘结成连理，那天响了一昼夜的炮竹声，宅院门前直到山下，直铺了十里红妆。新娘娇媚，新郎俊逸，见过这场婚礼的人都说郎才女貌，真可谓天作之合。此后两人琴瑟共鸣，与尔私鬓。

一年后，和天明与顾四娘诞下一对男婴双胞胎，大哥名叫和易生，小弟跟母姓，叫顾梅生。

九年后

崆峒山上就数冬天的景色最好看，数绵里山路上种满了红梅树。六年前整个门派传遍了顾掌门甚是喜爱梅花，还是红梅。和掌门知晓后，不知从哪里连夜运来了梅树苗，栽种了半来个月，一直从山腰栽到山底，许来年梅林开成红云海，只为搏红颜一笑。

腊月天，在最冷的时节里，梅花开得极艳。站在屋顶之上，像是进入了一片红海里，偶有几株黄梅，嵌在丛中，完全找不出来。冷冽的寒风打在脸庞上时，全都是一股子沁香味，哪有严寒可讲，甚是惹人怜爱。

自小，袁铭最爱缠着的就是顾梅生。梅生，梅生，梅逢寒时生，袁铭觉得他的名字可真好听。有一段时间，她嘲笑顾梅生名字像个女孩子，顾梅生不服气，两人大打了一架。被尹红掌门知晓后，被罚大中午站在毒日下两个时辰。那时候，袁铭仗着有自家老爹袁峰掌门疼爱，自是天不怕地不怕。约莫一个时辰后，小袁铭站不住了，暴热的太阳晒得汗珠从额头上一颗一颗地往脖子上滴，本就白哲的皮肤更是显得红扑扑的。顾梅生倒是安静，一声不吭，时不时用手给旁边耐不性子的小姑娘擦两把汗。

“顾梅生，我渴了，要不咱们先去弄点水喝，喝完再回来继续罚站。”自懵懂记事起，小袁铭都叫着顾梅生全名。因着他的名字好听。顾梅生予小小的她来说是不同的，叫着全名就像跨过了四岁的年龄差，与他并肩做步。

顾梅生看也没看旁边的小家伙，一本正经道：“以后莫要再唤我全名，我比你大，你该叫我哥哥。”

“顾梅生，你到底去不去喝水，我真的快不行了。”小袁铭假装踉跄了下，想跳过这个纠缠了一千遍的问题。

“袁铭，别装了，好好站着，不然让尹红掌门看到你这幅样子，又要骂你了。”说着左手用力撑住旁边东倒西歪绵软的小身体，右手手掌给她抹了把汗。

袁铭在心底里偷偷笑了：你瞧，顾梅生就爱这样，不让我喊他的名字，却独是连名带姓的喊着“袁铭”。她欢喜他叫着着她“袁铭”，她也猜想她叫他“顾梅生”其实他也是欢喜的吧。

正如袁铭所料，顾梅生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宠溺的笑，他忽然感觉，让这丫头一直欺负，也挺不错的。

这一年，顾梅生九岁，小袁铭五岁。在孩子的眼里，对方能一直陪着自己，一年、两年、三年、一直到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