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能使大脑皮层兴奋。欲知人的内心世界,酒桌上,往往劝酒把人灌醉,酒后吐真言,人性的弱点常常暴露无遗。三杯两盏美酒下肚,口出狂言,滔滔不绝,絮絮叨叨不停,喝个痛快就能说个痛快,大多数喝酒的人酒后所共享的特点。然而,能把酒后喜怒哀乐,爱憎情愁,浪漫夸张成脍炙人口的佳句;把大醉如泥时说出的酒话锤炼成万古传颂的诗篇,中国文学史上,诗仙李白数第一。可以说,没有酒中仙,就不会有诗中仙。酒,是李白诗歌创作的最重要的灵感源泉之一。
那么,且看李白在不同场合,不同情景下是如何喝酒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高兴时,自己一个人喝酒,庆贺自己,犒劳自己。天宝元年(742),李白已四十二岁,得到唐玄宗召他入京的诏书,异常兴奋。他满以为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的时机到来了。“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诗见《南陵别儿童入京》。诗句表达了他对美好未来的期待,对于施展才华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的渴望。这是一种欢天喜地自娱自乐的饮法。
才华从来就是一把双刃剑,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到自己。李白在长安供奉翰林学士时,创作了《清平调词三首》。“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把杨贵妃比成仙女下凡间,写尽她的花容月貌,深得唐玄宗的赞赏。也因为天才的诗人酒后失态,无意中得罪了高力士。高力士进了谗言,唐玄宗也就慢慢疏远了李白。上天喜欢与善良的诗人开玩笑,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天宝三年(744),李白当不成翰林学士了,被赐金放还。政治上对功名前途的向往落空了。“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把自己怀才不遇的失落,把孤独苦闷的心情,伴月将影成《月下独酌》。这个时期,李白喝的是带有苦涩味的闷酒。而这闷酒里吟唱出千古传颂的诗篇,后代人还能品出诗中酒的苦味。
自己一个人喝酒,孤独无趣。李白更多的时候是与朋友一起喝酒。李白一生颠沛流离,广交天下的朋友,李白的诗作大量记载与朋友喝酒的各种情况和感受。真心换真心,四两换半斤。朋友请他喝酒,李白写诗酬谢。
《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置酒》,写李白与山人无话不谈,一醉方休的投缘,“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理想志向高度契合的“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情投意合,诗酒醉人。醉后把人世的机巧之心忘了,显得淡泊而恬静。就在今天看来,也是难能可贵的。世俗之人,真的难以做到。
《客中作》直抒胸臆,“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活灵活现李白重友情嗜美酒,豪放不羁的个性。李白以诗交友,以酒会友的诗仙酒仙情怀,跃然纸上。
最好的朋友,喝知心之酒,叙知音之情。李白于天宝三载(744)被驱出朝廷,在洛阳与杜甫相识,两人一见如故,一往情深。天宝四载深秋,杜甫西去长安,李白再游江东,临别时,李白写《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诗仙和诗圣同样嗜酒,两位大师聚散依依,惺惺相惜。别后,杜甫一直念念不忘:“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诗仙诗圣的诗酒友谊,在文学史上一直传为佳话。
李白的饯别诗也是古今独步的,酒酣之后,叙事抒情总有神来之笔,清新脱俗之处给人以惊喜。如《金陵酒肆留别》:“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有更多的诗篇,诗中不见酒,仍闻酒飘香。如《赠汪伦》、《送孟浩然之广陵》等。
酒能不能销愁,千百年来无解。李白对这个问题同样茫然无措。《行路难》说:“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在真正的忧愁面前,值万钱的玉盘珍馐是咽不下口的,斗十千的金樽美酒是喝不下肚的。《行路难》写于天宝三载(744),此时,李白离开长安,举目四顾,心绪茫然。哀莫大于心死,可喜的是,虽然遭受巨大打击,天才诗人对未来仍然心存希冀。此时的李白仍然志存商汤伊尹远大理想,因而能够为后人发出了“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盛唐之音(《行路难三首》其一)。这一心灵鸡汤,激励了一代代后人,不畏艰辛,勇往直前。
《将进酒》写于天宝十一载(752)年,诗人的满腔不合时宜,借酒兴诗情,来一次淋漓尽致的抒发。长安放还以后所写的咏酒诗篇,《将进酒》内容深沉,艺术成就最高。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最快乐是饮酒,最能消愁解闷是饮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洒脱旷达,千年之后读之,仍有丝丝缕缕凄清。《将进酒》是我国文学史上最久负盛名的劝酒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是最响亮的劝酒真言。在失望与愤慨中,也有“天生我才必有用”的自信,表露出怀才不遇又于心不甘,渴望用世的思想。
《江上吟》写到:“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李白的情怀性格注定他的人生与功名利禄无缘。正如他在《襄阳歌》所描述的“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部分真实写出他所过的浪漫生活。年轻时候的生活愿景规划了他的人生路。李白走的是一条诗酒剑侠之路。
杜甫《饮中八仙歌》作了总结。“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诗仙,首先是酒仙。历来,酒仙比比皆是,而诗仙就只有李白一人。能学会的是酒仙,学不会的是诗仙。
李白在《把酒问月》里说:“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不知天上那豪情满怀的诗仙,如今还安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