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冬天是真的冷,冷得彻底扎实,不像现在这样迟疑瑟缩。
那时小河里的冰是实的。放学后的孩子不着急往家跑,却你追我赶的跑到村头的小河里。布书包随手扔成一堆,就开始了在冰上的嬉戏。技术好的,远远跑起来猛地一冲,在冰面上滑出发亮的一道白印。技术差的就蹲下身子,央伙伴拉着自己的手在冰面上飞驰。妈妈做的布棉鞋,底子是棉线纳的,早就磨薄了,磨透了。每个人裤子屁股那都磨得锃亮,粘上的水分被冻得硬邦邦的,都忍着。有胆子大的孩子抱来一堆干芦苇,在冰面上点着,火光就会蹭的直冲天空。一群孩子围着火堆跑呀,闹呀,在冰面上打滚儿。确实也有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的,上半身撑着冰面,大家伙儿把他拉上来,在火堆边把他外面的衣服烤干,套在浸了水的棉袄棉裤上,把他赶回家去。一会儿就会听到他妈大声骂:“淘力虫,怎么不淹死你。”这时我们的家长听到骂声,也该站在家门口喊着各自的孩子回家,每个人回家都逃不了一顿骂,但第二天放学,冰面上照样一个不少。
那时候孩子们的脸是皴的,是那种红中透黑,硬痂在脸上纵横交错的皴。天冷,我们又着急出来玩,总是匆忙地用水撩几下脸,又没有护肤品,脸皮就在冷风中风干,变硬,结痂。大家伙儿谁也不嘲笑谁,就顶着这一张张红黑的皴脸蛋,在冷风中疯跑,在墙根“挤尿床”,在土岗上“碰拐”。现在想着,脸再皴,脸上的笑容都是灿烂的、彻底的。
那时候大街上的路是硬的。没有水泥,没有柏油,大街上就是黄土,被来往车辆碾实的黄土。在冬天,这黄土上又冻上了一层白霜,硬邦邦的。正月里就在这大路两边栽两个高桩,上面绑一个横杆,垂下两条粗麻绳绑上木板就是秋千了。大人们往往荡得很高,几乎与上杆平齐。孩子们眼馋,好不容易让自家大人抱上去,一荡起来就尖叫连天。那时“荡秋”是正月里的保留节目,吸引力不亚于现在的春晚。
30年前的冬天,颜色是春联混着白雪的鲜艳;味道是爆竹伙着饺子的香甜。它就在你的记忆中,像屋檐下悬挂着的那串冰凌,永远那么鲜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