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装满米糊的饭盒瞬间从我手中滑落倒扣在两脚间的地上,黑色的米糊趁机恣意地铺洒到能触及的空间,等半个左脚被浸在米糊中了,我才本能地尖叫了起来。
“怎么啦?”女儿在外面紧张地问,她刚坐下开始吃早饭。
“没什么,准备带给你爸的米糊翻了。”我高抬左脚跨进了洗菜池里,打开水龙头哗哗地冲着脚。
“你怎么不小心点,”女儿埋怨着从卫生间接了一盆冷水,“赶紧用冷水冲,要不要紧?不会被烫伤了吧?!”
我接过水,“还好,没烫出泡。你出去吧,快去吃早饭,别迟到。”
“米糊我不喝了,留给我爸爸。”
“不用,我待会儿给他下点面。”冲掉了粘在脚上的米糊,但脚内侧隐隐有些疼痛,我赤着脚跨过地上的米糊去找干净拖鞋。
女儿已经在漱口了,她没喝米糊,吃了半个馒头和一个鸡蛋。
我有点发懵,没像以往催她再吃点。
“你今天真的能去上学么?”她发热吊了两天盐水。
“头没有那么痛了,我走了。”
“路上小心点,别走小路。慢点好了,迟到就迟到吧。”我还想唠叨,她已经关门下楼了。
我返回厨房,那些溅落的星星点点的米糊已经有点干结了,大片的米糊得赶紧清理掉。估计不可行,但我还是抓着抹布试图吸干米糊,黏糊糊的米糊包裹住了抹布表面,根本不可能像水一样被吸附。我又拿来胶棉拖把,它也只能使米糊稍微聚集一些,同样不起作用。我只好摊开两只手在地上刮着米糊,直接用手捧入垃圾桶,然后再用抹布一点一点擦拭。
频繁的蹲下、起立使我那原本只是酸胀的右膝盖变成疼痛,最后我只能撅着屁股缓慢地直起腰。我两手撑着水池边站着,盯着自己的那双手,我试着握紧拳头,肿胀的手指关节无法握牢。
六点半的早新闻提醒我时间不早了,想到早饭要重新准备,打翻的饭盒还没洗,得赶在医生上班前把早饭送去,完了买菜、洗衣服,还有中午饭……这些琐碎的事情都在等着我,缺觉的脑袋如被针扎一般……
真想有个清静的地方休息下。这种念头一冒出来,喉咙好似被利器捣过一样,生生地疼,我拿手用力按着脖子,泪还是涌了出来。我不再憋着,因为咬牙强忍着连胸口都痛,任由泪水在脸上流淌。为什么我总要孤独地在黑夜中行走?都说越努力越幸运,我不努力么?自己选择的一条路就一定跪也要跪着走完吗?
从窗口看到路上有小学生往学校走,我知道已过七点了,没时间让我再胡思乱想、自怨自艾。赶紧刷干净饭盒,把原本准备自己和女儿喝的米糊放微波炉里打热,倒入饭盒,再装上鸡蛋馒头,洗了脸换了衣服匆匆出门。
初夏的阳光已有点耀眼,却正是我现在需要的,刚好帮我祛除身上的寒意。在温暖的阳光里我笑着跟迎面而来认识的人打着招呼,解释着手中拎着饭盒的原委。
一天又照常开始,也许它并不那么美好。
从医院出来直接去了菜场,看到有新鲜的南瓜藤,就买了一把。我小时候我妈常在房前屋后种南瓜,南瓜藤见了空地就放肆地生长,经常有南瓜藤漫游到村里的路上,我坐在家门口就能看到它们。七八月份中午的骄阳无遮无挡地直射到南瓜叶上,一到下午,原本精神的南瓜叶都一个个耷拉着,早上似撑着的一把伞,如今却如收不拢的坏伞。我曾以为南瓜叶会被晒死,可到了第二天早上,南瓜叶又精神抖擞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南瓜叶的蔫头蔫脑只是暂时的,经过露水滋润,它即刻“满血复活”了。
不经意间我们会被某个事件,某种情绪击中,以往自己所有的忍耐、坚持,也可能在某个瞬间被自己怀疑甚至否定,但没必要恐慌,没必要认定自己就是不堪一击,偶尔的软弱,偶尔的宣泄,让我们一贯绷紧的神经得以放松,展现平日不愿示人的无助并不代表我们一蹶不振。如果时刻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才真的会过早耗尽我们的精力,人生是场持久战,只有适时修整才能更从容地走到最后。
我也开始灌鸡汤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