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与一座城的传奇
-读《香港三部曲》有感
看完书,心潮难平,又百度了香港地图,不得要领,把历史落在现实何其难也。
这世间,一人一物一地皆有兴衰起落,谁又能预知历史的走向呢?
香港,在风云际会间从一处荒僻的渔村演变为今天的国际化大都市,其中有多少因缘巧合、大力奇迹,又有多少离乱变迁、爱恨情仇,如果没有文学,历史就是一段死寂的河流,只是史书上一段面无表情的记载。
黄得云,一个采卖莞香的东莞女孩,先被拐卖,再为妓,再为英国下等官员的情人,生育一个中英混血的儿子,被抛弃后做当铺的帮佣,进而登堂入室一步步发迹于动荡中的香港。她没有获得真正的爱情,但这些男人都成就了她。香港的传奇就是放大版的黄得云的传奇。
文章最吸引人的是华洋杂处中双方的心态、斗争和融合。要知道日本人也曾经短暂统治香港,相比之下,今日香港对英国人统治的认同远非日本可比。
当日的英国人是无比骄傲的,他们不仅有船坚炮利,还有牛顿、瓦特、莎士比亚,他们有昌明的科学,有优雅的文化,有自认为流淌着蓝色血液的高贵血统。英国政府向全世界派出统治机构,触角之深远令人惊叹!女王八十寿诞,环球共祝,盛况无二。
当日的香港并非今日堆金叠玉、繁花似锦之地。鼠疫、干旱、台风、疟疾、暴乱……只有郁郁不得志的英国官员才会被发派至此。统治之艰险是中国人没有想到的,有染病殉职的、有愤而离走的、有惊吓后惶惶不安的,有环境逼迫抑郁寡欢的。
对待华人的态度,英国人是鄙视、厌恶还有些微惧怕的,但是为了获取更多的“蛋”,又必须保证“鸡”的健康和安全,所以不得已还得保护、利用、依靠,后期港英政府授予华人精英“太平绅士”的称号即是怀柔、拉拢之意。殖民政治的微妙耐人寻味。
被统治了百年的华人,他们反抗过、斗争过,也苟安过,在强权下他们逐渐驯顺,慢慢过渡到对殖民者的敬畏,对殖民者文化的认同和向往,向往他们高贵优雅的生活,向往也能讲一口漂亮的英文。后期,香港上流社会的华人言谈作派、起居衣饰几乎完全英化,期间的变化让人感叹。不过港人虽已安居乐命,但还是能与大陆声气相通,毕竟同根同文,血浓于水。
想象一下,或许只有殖民地才会有这样的场景,山顶是英国人的宽庭大院,修剪整齐的浓郁的花木,高领束腰长裙曳地的淑女,闪闪发亮的银器,咖啡飘香的下午茶,高谈阔论的绅士们,海风中传来海鸟的声声鸣叫;山下是中国人几千年积淀下来的审美,讨生活的市井小民、南下躲避战乱的权贵豪富、下南洋做生意的商贾,他们固执地保留了中国人的传统,家居衣饰、文化习俗,二者在时间的流动中缓慢融合,无声无息。如今的香港有比例不小的中英、中葡混血,就可以体会两者融合的程度之深,已不仅仅局限在在思想文化层面。
就如同黄得云从天真未凿的少女华丽变身为风情万种的贵妇,香港也是一座有故事的城市。张爱玲曾经赴港求学,“第一炉香”里的薇龙,委曲求全、忍辱含愁,似乎有一点点张爱玲的挣扎;太平山上有豪宅的金庸,在评论主笔的角色里褒贬时政、指点江山,在武侠世界里侠肝义胆、书剑恩仇,他是香港的一道锋芒;看周星驰的电影,吵吵闹闹、欢欢喜喜,却在“喜剧之王”里掉下眼泪,空间逼仄、竞争激烈的香港,表面光鲜,内里艰辛,谋生不易,脚步匆匆,只有化伤痛为笑声,才能敢拼会赢;看过两遍呼兰河传之后才知道,它是萧红在香港离世前所写,才体会到它所隐含的一层悲凉,经历过生死场的萧红,并非生无可恋,而是死有不甘;刘嘉玲说,香港至今还在消费我们那一代影视成就,是的,谁能忘记唯港台文化马首是瞻的年代呢?林夕说,人们学说广东话、唱粤语歌,其实是在消费一种类香港的虚荣。光怪陆离的香港,有一种迷之美。
香江南流,潮涨潮落。百年沧桑巨变,美人已是香消玉殒,香港却成就不朽传奇,月儿弯弯,灯火闪亮,她的风采浪漫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