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学期单位给每个班分了一小片地,大概有4-5平方米,作为班级学生的劳动实践基地。
劳动实践基地是名副其实的。这里是建校时的建筑垃圾填埋场,只是在表层覆盖了一层土。中国人称大地为母亲,几千年的农耕社会,祖祖辈辈在土地里刨食,对土地的情感是与生俱来的,根植在骨髓里,流淌在血液里的。你看城市的角落只要是空地,没人管理,过一段时间到来的不是荒芜,而是被绿油油的蔬菜或庄稼覆盖。这里的土地岂容他荒废,开垦荒地这种苦力活学生是十分乐意要做的。带着几名学生来到基地内,翻土,捡拾砖块、石子等杂物。看着学生笨拙地抡着三齿耙,自己在旁边提心吊胆,怕学生耙在自己脚上,耙在围观的学生头上。一会指挥耙地的同学耙地:这里没耙到,那里要耙深些……,一会指挥耙地的同学后撤,捡拾杂物的同学上前捡拾。一节课下来,我声嘶力竭,劳动强度不亚于自己去翻这巴掌大的一点地,学生们却意犹未尽。
永远不要怀疑土地的能力。就这样,我们把买来的秧苗种了下去,一个月过去了,秧苗不但活了下来,而且一点也没有嫌弃这块土地的意思,正在蓬勃生长。学生的劳动实践基地真正变成了小菜园。远观菜园,一片葱郁,甚是赏心悦目。老师们每天早早到校,必定先要到小菜园里看一看,每天都会有不少惊喜:这棵西红柿开花了,那棵西红柿结出了果实;丝瓜吐丝了,抽空要搭个架子;辣椒秧苗虽小小的,却结出长长的辣椒挂在枝头。
而我,喜欢一个人来到小菜园,静静地走过一块一块的菜地,看菜园里充满勃勃生机的蔬菜,听旁边学生的吵闹,和菜园里劳作的老师打声招呼,看着他们低头劳作的样子。就在此时一个脊背弯曲的身影总会浮现在眼前,逐渐清晰……
夏日的清晨,是我们睡觉的好时候,睡梦中就听见一个声音:“快,快,来给我接着……”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往屋外望去,夏日的初阳刚刚升起,远处的村庄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庄稼低垂着肥大、油嫩的叶子,场地地缝中遗落的麦粒长出的麦苗顶着露珠,分外精神。一个脊背弯曲的身影逐渐清晰,背上背着一个蛇皮袋一扭一拐地向家里走来(奶奶小时候裹过脚,走起路来总是不太稳,像是一扭一拐的)。奶奶从园地里回来了!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光照脚跑过去,接过奶奶背上的蛇皮袋,连拉带拽地拖进屋里,双手一提,袋子里的东西全都抖落出来,有黄瓜、大葱、西红柿、茄子……我一把抓起一个熟透了的西红柿跑开了。
我家的菜园离家有一段距离,每天天刚亮,奶奶早早地就去伺候她的菜园地。我们偶尔也会跟着去,无非是摘几根黄瓜,瞅瞅哪个西红柿泛红了,对于菜园里除杂草,整理蔬菜的活就不属于我们考虑的范围。有时也会出于好奇学个一招半式的,今天,我所掌握的给西红柿掰叉子(西红柿上长出的侧枝),给南瓜套花(用公花套在结了小瓜的雌花上),压瓜秧(把瓜秧按照一定的顺序和距离用土块压上,让瓜秧疏密有间)等等都是在奶奶的教导下学到的。在那个物资短缺的年代,菜园里有什么,家里的餐桌上就有什么。春天比较匮乏只有韭菜、蒜苔,偶尔会有些西葫芦,夏天是我们的最爱,这时黄瓜、西红柿,小香瓜,偶尔那一年还会种些西瓜,豆角是必须种的,秋天和冬天只有吃白菜萝卜了。
到了蔬菜旺盛的季节,菜园里的菜是没办法吃完的,我们就扮演了运输员的角色。“把这菜给你大姑家送过去,别忘了,把蛇皮袋带回来,家里的袋子送菜都送没有了。”说着把袋子绑上自行车。我们家的菜就这样跑到了亲戚家。有很多时候我都是充满疑问的,谁家能没有菜,为什么还要往人家去送 ?我的疑问都会得到一句这样的回复:“人家有是人家的,我们送的是我们送的。”直到现在才明白,在没有除草剂的年代,大伙都在忙碌着收拾大田地,不是每家每户都有时间和精力去打理自家的小菜园的。正是着不值钱的时令蔬菜帮助亲戚们度过难熬的没有蔬菜的季节。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没有言语的说教,只有身体力行的示范,勤劳、无私与分享是刻在一位老人骨子里的。如今,老人已经离开了我们,家里的菜园由父亲接着照看,不时还会有时令蔬菜从乡下捎过来。
恍惚间泪水打湿眼眶,看着眼前的小菜园,再看看围观在周围的学生,在这片菜园里我们会不止收获蔬菜,还会收获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