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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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时间,每周,我至少会有一个早晨出门去学太极拳,地点在工大,离我家大约6.4公里。
如果坐公交,路上需转一次车,约40分钟。有时,为了节约时间或者赶时间,我会选择坐的士或者滴滴。对我来说,健康很重要,时间也很重要。
那天,我坐的公交,上车之前买的炒粉还原封不动的提在手中。一下车,我就迈开步子往前赶。走着走着,身边突然冒出个美女跟我打招呼:“嗨,你是来锻炼的吧!”
她一身浅色的休闲服,一双平底小白鞋,背一个真皮黑色双肩包,很清纯的样子,看不出年龄。
不过,奇怪的是,她戴着一副墨镜,而那天早上刚下过雨,天色暗沉,太阳不知躲哪去了,似乎不需要戴墨镜。
“是的”,我回之以微笑。
“我也是来锻炼的”,她摘下了墨镜,里边居然还有一副眼镜。
“我的眼睛受伤了,”她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继续说道:“不小心被自己的手指弄伤的。”
我明白过来,轻轻的“噢”了一声。
“我们上个星期见过。”
这下,我完全想起来了,那天,我的包里带着一套新买的画册,心想,锻炼完还有一点时间可以赶去上国画课。
我的包不够大,而画册有点长,画册的一半露在外面。师父见了,随口问了句:“那是什么?”
我答:“是沈周的册页。”
“沈周是哪个朝代的?”老师打破砂锅问到底,似乎有意在考我。
“明朝书画家”,我正在心里猜测沈周是明朝还是清朝人,一旁的她不假思索的替我答了。没想到在我们这个武术圈中还有懂国画的,我不禁多看了她几眼,猜测着她是美术老师,还是学生。但转念一想,这里是工大,遇见一个会画画的人,一点也不稀奇。
那次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锻炼完后便各自回家。
没想到这次我们会在路上遇见,两人竟似多年的老朋友般边走边聊了起来。
“上次看见你带的画册,就猜想,我们应该会有共同爱好。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这话让我想起另一句话:有缘的人迟早会遇见!
“你平时喝茶吗?”
“有时会喝。”
“哪天请你去我家喝茶?”
“好啊!”两个人俨然已经是很熟的朋友。
……
那天我带的炒粉太咸,一向胃口很好的我居然没有吃完,一连喝了几大口水,省下最后一口水,留着锻炼完再喝。
时间唰的一下就过去了,9点多钟的时候,天放晴了,太阳不知何时竟然从淡墨晕染的青色天幕中悄悄的探出头来。
师父有事急匆匆的先走了,她的眼睛受不了光线的刺激,也打算离开,她看着我,问道:“要不,去我家喝茶?”
“好啊!”择日不如撞日,那时的我就像一个沙漠旅行者,正口干舌燥,猛的看见前方出现了一片绿洲,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2-
原来,她家就住在工大附近。我跟着她进了小区大门,沿着绿荫小道往前走,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终于到了她家。
一进门,“欢迎”我们的是她家的小狗,从我们进门开始就叫个不停。
“你家的狗挺认生啊!”我想起以前我姐养过的那只狗,它特别喜欢家里来客人。
“是的,我平时比较宅,很少出去遛狗,所以它很认生。”她忙着把狗转移。
在换鞋的时候,我看见电视机墙边立着一架钢琴。
她招呼我坐下,忙着去烧水。她告诉我,水是专门从郊外打回来的山泉水。
刚坐定,我又看见在我的前方靠墙的一角,有个小桌,小桌上摆放着一架古琴,第一次,我离一架古琴那么近,我在心里感叹着:“天哪,我不会哪天也去学古琴吧!”那架古琴就在电视机柜的左边,而电视机柜的右边是那架钢琴。在古琴旁边的地上还有一个手鼓。
我去过云南,在丽江看过有人玩东巴鼓,便问:“是东巴鼓吗?”
“是手鼓,在云南买的,我老公喜欢玩。”
我的脑海里顿时出现一副美好的画面:她素手纤纤,低头抚琴;他侧坐一旁,昂首击鼓;还有她的儿子,在一旁弹着钢琴……
琴瑟(鼓)和鸣,这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你喝什么茶,红茶、绿茶、普洱……?”她在厨房旁边捧着两罐茶叶问我。
“随便你,我都可以。”
“那就红茶吧,女人喝红茶好!”她拿着一罐茶叶向我走来。
茶具就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她打开古色古香的茶罐,熟练的用木质小勺舀了几勺放入壶中,倒入开水,用第一道茶水洗茶壶、茶杯,然后再倒入第二遍开水,将玫瑰色的茶水倒入透明的公道杯中,再倒入两个小茶杯中。
我简直迫不及待的想要喝上一口,伸出手去触碰那只古色古香的墨玉盏。有点烫,我缩回了手!
待茶不那么烫时,我仰头一饮而尽,她为我续上,我又一饮而尽……就这样,不知喝了多少杯,我们边喝边聊,别人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这算什么呢——茶逢知己千杯少?
茶过数巡,免不了要去参观她家的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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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下让我发现了新大陆——她家的书房。
她领我参观书房。书房不算大,但两面墙全部是书柜,中间是过道,进门靠墙的位置有个书桌,书桌上立着一架手风琴,这玩意还是我上中学的时候见过,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手风琴旁边摊着一张微黄的纸,上面写着几行字,是欧(欧阳询)体。
“你喜欢练欧体?”我曾听老师说过,欧体很难练出来。
“是的,我喜欢欧体。”
“欧体要求太高,要想写好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是我第一次参观朋友的私人书房,我被她家的书惊到了。从室内设计到美术发展史,到哲学,明史,四书五经,等等等等,各种门类的书,各安其所,居然还有《天工开物》之类的我只听过没见过的书,不得不佩服她涉猎面积的广泛。
参观完她的书房,我坐在沙发上怔怔的看着前方的古琴。
“我弹古琴给你听吧”,她向古琴走去。
不通音律的我捧着腮帮子,饶有兴致的坐在古琴一侧欣赏着古琴独奏。
一曲弹毕,她告诉我刚才的曲子是《关山月》。
“你听到涓涓流水的声音了吗?”她的声音里满是期待。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高山流水的典故,彼时的她恰似琴师伯牙,而我却是那个误打误撞不小心闯入的钟子期。
“听说,古琴可以边弹边唱?”
“是的,可以配诗词唱的,就叫‘琴歌’”,说完,她唱起了琴歌。
我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时间不知不觉逼近中午。
若不是中午还有工作要做,恐怕我能在她家待上一天:喝茶,看书,听琴歌,谈天说地……
从她家出来的时候,方向感极差的我已经分不清来时的路,随意的选择了其中一条,果不其然,走了另一条路,于是我将错就错,遂放松心情赏花赏景,在这条路上,我看见了不一样的风景,也收获了不一样的心境。
想起黄庭坚的【水调歌头】——谪仙何处,无人伴我白螺杯……醉舞下山去。
这首词洒脱中透着寂寞。
平凡如我是何其幸运,能以武会友,以画为媒,以茶代酒,就算沉醉不知归路,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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