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急慢性传染性肝炎的经验
上海市中医研究班第三届学员
赵基津李宗瑜王少椒整理
我们在上海市第二人民医院临床实习中,传染性肝炎为常见病种之一,经中医调治后,疗效显著,为了比较系统地探求本病的治则和方药,我们将王正公老师的治疗肝病的经验进行初步整理,限于水平,不当之处,请批评指正。
急性传染性肝炎的病机和治则
肝病(传染性肝炎)在急性阶段可分为黄疸与无黄疸型两种,它们在病机、证候、治则上是有所区别的。
黄疸型传染性肝炎,其早期的证候,除了外感刘淫湿热见证外,在脏腑方面出现脾湿肝热错杂偏胜的现象,胆和胃的证候亦并见。这一时期正气未虚,邪气亢盛,当以清热渗湿,通腑利胆的治标为主。治标当分清湿热的偏胜,王老见到一般湿热并盛用茵蔯蒿汤,热胜于湿用栀子柏皮汤加味,湿胜于热为主,则于清热中参合化湿;如证见脾湿为主,则化湿中参合清热清肝热之方如龙胆泻肝汤,大柴胡汤等亦常选用。如体弱正虚而肝热较著者,常用丹栀逍遥散,柴胡清肝饮加减;如以脾困湿阻为主,则选用四苓散加川扑、米仁;如湿盛偏热者则加用茵蔯、苓、连、山栀、赤芍等。
茵陈篙汤虽然以茵蔯为主药,但方中大黄具有导滞泻热作用,大黄和茵蔯协同,清热利湿的作用更著。与山栀协同,可以清利胆道,使湿热之邪,从大小肠和膀胱下行。王老说:大黄剂量不妨大一些,开始可能引起泻下,在数剂之后,泻下作用就缓和了,如果用了一、二剂大黄,一见大便溏泻就将大黄一味抽去不用,这样会使湿热不清,恢复缓慢。本病的预后湿热排除有很大关系,临床上见到一些患者进入慢性或肝硬化阶段,湿热的见证还是非常显著。因此,早期治疗必须掌握“攻病宜早,导邪务尽”的法则,在湿热清化之后,应予养肝健脾以为善后,这样对疾病的预后和机体抗病力的恢复都是有利的。
无黄疸型传染性肝炎,早期的病机亦不外“肝郁气滞”和“脾困湿阻”一般治则,肝郁气滞应用逍遥散和越鞠丸加减,脾困湿阻以胃苓汤加减,虽亦取得一定的疗效,但是王老师认为本病的肝郁证候和情怀不畅木失条达而致的肝郁,有本质的差别,前者为“脏”病,就是肝脏本身发生器质性病变;后者为“经”病,是情志不畅,肝气郁结的病症,虽同样出现肝脏脾胃证候,而其转归则完全不同,前者可以转化为慢性肝炎及肝硬化,后者则少见,因此,在治则方面,也就不能完全依靠舒肝解郁的药物来取效,而必须从其本质上来“审因论治”。
现代医学已经证实传染性肝炎是由于病毒侵犯而引起的疾病,肝炎的迁延反复是和机体的抗病能力有关,祖国医学对一切疾病的机转,早已阐明是“邪”“正“两个方面,“正胜则邪却,邪盛则正衰。”一个人得了疾病以后,邪正的斗争是无时休正的。斗争的胜败是决定疾病预后的主要因素,传染性肝炎也不例外。因此,肝病的论治,必须分析机体邪正盛衰的情况,或予祛邪为先,或以扶正为主,目的是肃清病邪,扶益正气,前已论及,在黄疸型传肝的急性阶段,邪气充斥,而正气未衰,可以扶正祛邪结合用药,但不宜过早给予滋肝补脾,益气养血之品,以免留邪害正,养痈成患。
慢性传染性肝炎的辩证及其病机
临床所见,肝炎进入慢性阶段,大多久病不复,固病致虚,未能托邪外达,以致湿热稽留,肝失疏畅,脾乏健运,胃失降和,而见腹胀、胁痛、脘痞,纳呆,乏力倦怠等证候,同事,患者每多急躁易怒,或忧虑自失,或失眠多梦,或头胀头痛,正如《内经.藏气法时篇》所说:“肝病者,两肋下痛引少腹,令人善怒,虚则目恍恍无所见,耳无所闻,善怒,如人将捕之,气逆则头痛。”大都体实者善怒,体虚者善恐,亦符合《内经》(调经论)所说:“血有余则怒,不足则恐”的理论。
从病机而论,肝病传脾,脾病累肝,是相互影响的,肝藏血,脾统薛,肝脾受病,统藏就会失其常度,由于营血耗伤,血不养肝,肝气肝阳固而上亢,证见头目眩晕,噫气上逆,渐至肝郁化火,耗伤阴液,肾水方耗,水不涵木,而见低热火升。口干唇燥,腰酸溲赤等阴虚火亢之候,或由热灼阴血,血热而瘀,肝络痹阻,而见胁肋刺痛,齿衄鼻红,面色黯黑,唇紫掌红等证候。
王老认为慢性肝炎的病机转化总是向两个方面,不是从肝郁化热,灼燥营血,伤及阴分,就是脾虚湿困,中洲生化无能,营血亏耗,渐至伤及气分。在临床上以前者为多见。在肝病整个病程中,当顾及肝肾之阴,勿使耗伤,要保持一分肝阴,首先要清得一分肝热,临床所见,慢性肝炎在舌诊方面,属于黄型转化者,苔所薄腻,舌质多偏红,舌尖多杨梅点,亦有舌质见到带紫黯或嫩红鲜明者,说明肝病多从热郁伤阴,攻想血热血瘀方面转化;如舌质偏淡而苔见白腻或薄白,此乃肝脾两虚,气血亏耗,邪湿困阻之证,与一般阴虚的舌淡有别。一般舌苔紫黯,尖有红刺,乃气阴已虚,肝郁血瘀,病多迁延,或向恶化。
脉诊方面:以弦细或濡细小为多见,因肝病日久,营血亏耗,肝失疏泄,每现弦细之脉,同时,血行凝泣,必然多见细小濇濡之脉。如脉现弦滑而数,兼见苔黄质绛者,乃肝热尚盛之候;脉见细弦而数,兼见舌质偏红,口干烦热者,乃肝阴已虚,肾水不足之候,一般脉见缓輭小静而病退,脉数为病进故见细数、弦数或滑数之脉,多为病情活动之征象,更须注意。
慢性肝病的治则的方药
慢性肝炎的治则,首先要本着《内经》“治病必求其本”的原则,我们既认识到本病是“肝脏实质性病变”和“肝病必累脾”的机制,在病变已经属于慢性阶段,肝脾受到一定的器质上损害,应属虚证范畴,良由肝为侧脏,其性偏热,脾为阴土,易为湿困,虽肝脾脏气已虚,肝热脾湿的见证还是较为显见的。由于湿热的稽留,影响了肝脾功能的复常,清泄病邪是符合”治病必求其本“的原则的。
在肝病活动阶段,同时见有舌苔黄腻,口苦胸闷,肋痛溲赤,大便色深,脉象弦滑等肝胆郁热证候时,王老认为应用苦泄方法最为合宜。如正气尚好而湿热较着者,可用龙胆泻肝汤或柴苓煎(柴胡、黄苓、山栀、泽泻、木通、枳壳),或加碧玉散,如正气已虚者可选用丹栀逍遥散,或柴胡清肝饮(薛立斋方:柴胡、黄苓、人参、甘草、山栀、川芎、连翘、桔梗)。如见证脾湿为主者,可选用四苓散加川朴、米仁、滑石;如湿热而盛者,则茵陈、黄连、龙胆亦可加入。王老在这一时期,抓住正气尚有抗病能力,迅速地肃清内在的”病邪“,使脏气能够恢复。但若泄湿热得药物,终不能久用,在肝功能已经恢复(主要是SGPT),湿热见证改善或清除后,就应该紧接着给予”调本“为主的法则。
调本之法仍必须从肝脾两脏着手。祖国医学认为肝脾职司统藏,肝脾受病,则统藏失职,同时,血和气是相互为用的,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守。养血必须在益气的基础上,与补肝。必须在健脾的前提下一样。因此,益气、养血、补肝、调脾往往相辅相行。在调摄肝理的同时,应用疏肝解郁,和中理气,亦是治肝要法,但疏肝理气的药物不宜过于香燥,尤忌升阳散邪之品。临床中我们就遇到这样一个典型的病例。
徐XX,女,患肝炎年余,就诊时有肝脾不和症状:右胁肋部胀痛,嗳酸,纳减,神疲唇红,口干,小溲赤热,脉细弦,开始给予疏肝和中之剂(软柴胡、白术、白芍、陈皮、半夏、白蔻仁、甘草、川栋子、香附、玉金、鸡金、玫瑰花),药后症状未见改善,胁痛较前更著,噫气攻撑作痛,脉细弦,唇红燥更著。此乃肝血不足,肝阴受伤,木乘土位之证。非一般肝郁气滞之症,即予改授养血柔肝,和胃降逆之品(细生地、白芍、女贞子、墨旱莲、丹参、冬术、茯苓、甘草、旋复花、代赭石、泽泻),四剂后诸恙悉瘥,嗳气除,食欲增,夜寐得酣,肝亢渐平。由此可见慢性肝炎虽见肝郁气滞证候,不能仅以疏肝理气的药物治疗,必须结合养血柔肝的调本着手。
王老认为肝病进入慢性阶段如迁延不愈,每影响及肾,因肝为风本之脏,体阴而用阳,必赖肾水以涵之,血液以濡之,正如《笔花医镜》上说:“东方木也,其性刚,赖血以养,自两胁以下至少腹阴中之地,皆其部位,最易动其作痛。。。。。。肝之虚,肾水不能涵木及血少也,脉在关必弱而空大,其症为胁痛,为头眩,为目干,眉和骨眼眶痛,为心悸、为口渴、如烦躁发热。”这些证候正好都是慢性肝炎所常见的。
综上所述,肝之虚是与营血不足,脾胃中气衰弱和肾水亏耗油相互的关系,所以“滋肾水以涵肝,培脾土以荣木,养阴血以柔肝”是王老治肝病调本的三个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