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之际。
阿米尔再一次睁眼已然到了他十二岁的时候。
在阿米尔苏醒记事以来,就已经举家搬迁到了极北之地,拥有的仅仅是属于冬日的阴暗日光和下得无穷无尽的风雪,以及,漫长的星夜。
此时的阿米尔正坐在古堡的窗口,凝视着漫天繁星闪烁,心中却回荡着一股不安,而面前桌上的高脚杯里,放着半杯粘稠的鲜血,阿米尔一口也没动。
就在早些时候,雷尔将阿米尔唤去了自己的办公室,点亮了雪茄,雪茄在昏暗的房间中一闪一闪的发亮,而后对着阿米尔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的孩子,你是我们家族中,最优秀的一代,你的血液可以说是最完美的存在,你是距离你的曾祖父最近的人,我相信你,你能够干成一番大事。”
闻言,阿米尔不禁垂下了头,如同天使一般精致的面孔染上了一抹沮丧,“父亲,我,我觉得我做不到。”
“我问你,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们为什么居住在极北之地?”雷尔坐在真皮座椅中,眼神透着一股凌厉的向阿米尔问道。
“为了复活曾祖父。”阿米尔抬起头来,棕褐色的眸子看着雷尔。
“不错,我需要你到凛北的学院呆一阵,找到你曾祖父的东西,拿回来,并交给我。”雷尔熄灭了手中的雪茄,只余下余烟袅袅,空气中还散发着雪茄的苦涩味道,雷尔的语气中带着命令,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请问父亲,您需要我带回曾祖父的什么东西?”阿米尔定定的看着雷尔,略歪着头问道,语气里满是疑惑。
自打他记事以来,父亲一直三令五申,让自己找到属于曾祖父的东西,但是却从来不告知自己,要找的属于曾祖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阿米尔的脑海中,一直到现在,自己即将前往凛北学院的前夕。
“这个你暂时不必知道,到时候我自然会让人联系你,你的首要任务,是尽快融入他们,要知道,极北之地许多血统低下的家族可都是些刺头。”雷尔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极北之地的这些家伙,迟早要和他们算账。
闻言,阿米尔的疑惑更甚,但是良好的素养和知觉告诉他没必要再继续追问下去,只能默默地说了一句:“好的,父亲。”
“行了,去准备一下你的东西,让管家帮你收拾好,把需要的东西都带到学院去,你的住处我也给你安排好了。”雷尔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阿米尔回自己的房里去。
“对了。”
就在阿米尔推开书房门的瞬间,雷尔抬起头,紧紧地盯着阿米尔,淡淡地说道:“阿米尔,记住,你是高贵的布鲁赫家族的人,你的血脉和那些低下的吸血鬼不一样,你生来,就注定要凌驾于他们之上,我不希望听到那些低下的血脉说布鲁赫家族的人,连美味的血液都无法入口。”
说完雷尔便将头埋向了书桌,翻阅着不知名的古籍,不再理会阿米尔。
“是,父亲。”阿米尔苦涩的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管家早已等在门外,阿米尔一出来,就细心的帮阿米尔将门关上,而后跟在阿米尔身后,回到了阿米尔的房间。
“小主人,您需要带些什么东西呢?我来帮您收即可。”管家温文有礼的询问着阿米尔。
“你看着收吧,我无所谓。”阿米尔跃坐到窗台上,清冷的月光透过高大的彩色拱形玻璃洒了进来,将房间镀上了一层银辉。
“伯尔,身为布鲁赫家族的人,我是不是很没用。”阿米尔看着窗外的大雪出神问道。
“在伯尔眼里,小主人是很优秀的存在。”伯尔低垂着眉眼,一边把阿米尔的大衣从衣柜中拿出放在箱子里,一边回答道。
闻言,阿米尔扫了一眼旁边的杯子,拿在手中,任由血液在杯中撞击荡漾,发出“泊泊”的声音,盯了半晌,阿米尔将唇靠到了杯子的边沿,轻轻地抿了一口,血液的腥气刺激着味蕾,强忍住嘴中的不适,强行将其咽了下去。
“那我,怎么连食物都吃得这么勉强呢?”阿米尔的目光带着迷惘,如同月色的银辉,带着不真实的梦幻。
“那是因为小主人您的情况很特殊,”伯尔走上前,看了一眼阿米尔手中的杯子,将其拿了下来放在桌子上,顿了一下,手放在了阿米尔肩头,看着阿米尔棕褐色的眼睛,继续笃定地说道:“您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沉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如今刚苏醒没有多久,自然会有些不习惯,时间一长,肯定就会好的。”
闻言,阿米尔将头偏向窗外,两只小脚在半空中晃荡,沉默了半晌后,才幽幽出口:“伯尔,你跟着父亲多久了?”
“大约是两个世纪前,我就跟着主人了。”伯尔抬起头思忖了一会儿说道。
“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阿米尔有些好奇,看着面前这个停留在三十多岁的男人。
“我?”说到这个,伯尔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清秀的眉眼间涌现出了一抹回忆。
“当初的我,是圣廷的骑士,代表上帝的意志,四处征战,消灭魔物。”
说到这个曾经的信仰,伯尔的语气轻快,也感受不到对上帝的敬意,反而带着些许轻佻。
“那你怎么……”
“怎么变成了吸血鬼对吧?”伯尔将阿米尔的身子掰了过来,轻轻地替阿米尔按摩着两肩。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当初剿杀魔物的时候,那个魔物母亲正在保护自己的孩子,我于心不忍,所以就饶过了她们。”伯尔的语气普通他的内心一样平淡,充满了漫不经心,还给阿米尔轻锤按摩了一下手臂。
“然后呢?”
“然后?”
伯尔停下手中的东西,回忆了一番又淡笑着说道:“然后我就被圣廷的其他人五花大绑,送上了绞刑架,他们认为我受到了污染,想要用火焰来烤死我。”
“接着我就碰到了碰巧路过的主人,他问我想不想永生,顺便,换个靠谱点的信仰。”提到雷尔,伯尔清秀的脸上洋溢着一种盲目的崇拜。
“因为信仰,所以才会死亡吗?”阿米尔清澈的眼中充满疑惑。
“等小主人长大,就会懂了,现在,天快亮了,该休息了。”说完,伯尔揉了揉阿米尔毛茸茸的头发,将其从窗台上小心翼翼地抱了下来。
阿米尔顺从的窝在伯尔的臂弯内,任凭他将自己送到床上。
伯尔细致地给阿米尔掖好被褥,看了一眼外面的熹微晨光,又往壁炉内添了几根木头,吹灭了莹莹烛火,便转身温柔地关上门,去给两个主人准备晚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