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这样的周末,独自一人往山上走。阳光没有了夏日的锋芒,在头顶浓荫的遮挡下,只漏下微弱的斑斑光点。顶峰不是我的目的地,随处都可驻足。就这样,一条小路出现在面前,像是某种邀请似的,引我到一片林间空地。
想起海德格尔对人类意识的一个比喻:“我们是一片‘林中空地’,是疏朗处,是一块敞开、亮堂的林中空地,存在者在这儿可以像树林里小鹿一样,腼腆地站出来”。
可惜,那儿只有一架有些锈迹的健身器材。周围种满了八角金盘,它们宽大的叶子,像一片挤挤挨挨的手掌,将行人的目光隔离开来,俨然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打开随身携带的书,是谷崎润一郎的《细雨》,已慢悠悠地看了好些日子了。总觉得还有好多书在后面排着队,又觉得不用着急,摩挲着厚厚的书页,未知的一切像等待挖掘的宝藏,想到就很满足。
不过,在森林里看书,是很容易走神的。有时是一串儿清脆的鸟鸣声,从林间传来,让人忍不住凝神听一会儿。有时是一片火红的叶子,正好啪嗒一声落在脚边。于是,我又抬头去看叶子是怎样转一个圈儿,又转了个圈,悠悠闲闲、懒懒散散地飘下来。秋叶之静美,正是这样的姿态。
思绪无端飘到昨日。朋友说,最近一年亲人的相继离世,她好像忽然间长大了。曾经,执着地想要在画画上做出成绩,后来,慢慢发现,自己已到了能力所及的天花板。莫如放下,把画画当作一个爱好。她确实从容豁达了许多。我知道,这不是对现实的妥协,而是对自我清醒的认知。是不是,我也该放下了呢?
那天,我们从下午三点多一直聊到了晚上八九点。多年未见,却依旧可以毫无隔阂地畅谈。原来,时间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下山,依旧在山脚那家面馆吃的面。挑了院落里的一张竹椅坐下,环顾四周的食客,三三两两的,多结伴围坐着。只有我一人,对着诺大的一张圆桌。我本该感到尴尬,却丝毫没有觉得尴尬。什么时候,对一个人吃饭、看电影、逛街这件事,已那么习以为常了。甚至,颇有一种怡然自得的兴味。
院墙外,是梧桐树高大的身影。风来,枝叶便簌簌作响。闹不清,我是为了吃一碗面而来,还是只为了听一听这摇曳心性的秋声。那首歌,又在耳边响起:
小小娃儿 你莫怕,
莫怕风儿吹落 满山花,
莫怕蝉 只喧哗一夏,
人间留不住的 最美啊,
小小娃儿哟 你莫怕,
莫怕大雨 匆匆地落下,
一个人 也像一滴雨,
天空到泥土是 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