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S，声音大点。我们学校今天运动会，我累了，喊不动。”L冲我说道。
来日本之前，我以为越南人都应该又黑又瘦又矮。可我面前的L，不少于180的身高，浓眉大眼，虽说发音有点怪异。但说着一口流利的日语。睫毛向上划出弯弯的弧线。头发也有些微卷，蓬松的，乱乱的感觉。
自十一月底从港区的711离职后，我很快就在家门口找到一家便利店，已经三个礼拜。店虽然小，但老板要求十分苛刻。我常常跟同学叫苦不迭。
我虽然在其他店有三个月工作经验，但是到了新的店，需要时间适应。老板安排L在收银台教我喊话术。另一个矮矮的越南女生负责整理货架等等。
每周二三两天下午到晚上，我都要和L在收银台四目相对，他是一个很自信的人。时常说话带点小讽刺。我觉得男生就该这样，每次都是一笑置之。
晚上十点下班后，L总是要在收银台跟一个皮肤雪白，个子小巧的女生聊很久。我从另一个越南人莲的口中得知，那个女生叫K，是L的女朋友。果然有天中午我放学回家，看到他们俩拉着手迎面走来，因为不太熟。所以我就当没看见，低头走了过去。
后来渐渐的，L让他表妹教我上货，再后来店里来了新人，一个尼泊尔女生。L负责在收银台教她，我则升级到外场上货打扫卫生。
尼泊尔女生芭妮娅很麻烦，L每次出来看看我工作进度，她都会一直喊他。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L开始对我有点不一样。
比如说，我在上货，他看到就来帮我。背后有客人经过，他会下意识的搂我的腰。下班之后我还像以前一样比他迟走，或者在他之前就先行离开。他要么就在外面等我，要么就发现我走了立马追出来。
我说“喂你干嘛呀”，他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会害怕吧”，然后学我的样子说了句“好可怕好可怕”。就这样，他常常跟我一起回家。一路互相伤害，好不愉快。
其实一开始我对L的同学，莲，有点心动。莲是一个可爱温顺，且非常体贴的男生。每次下班，我们进冰库拿废弃的便当，他都会把好吃的往我怀里塞。有一次，店里出了新品。巧克力味牛奶，他推荐给我。我说没钱，现在连电车券都买不起了。他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我买给你喝”。
终于到了平安夜，我已经对L平时突如其来的摸头杀，以及玩笑话习以为常了。那晚上班要戴着红色的圣诞帽。帽子有点大了，总是往下滑，挡住我的眼睛。L喊我到收银台，然后让我别动，帮我重新戴了帽子。
那天晚上回去的时候，他问我“八嘎中文怎么说”。我说不告诉啊。他就谷歌翻译了一下。我听到他手机发出一句机器人的声音“白痴”。顿时笑到直不起腰来。他紧接着又在手机上输了一句越南语。我又听到一个女声“平胸”。笑到差点撞到柱子上。
当时的我，和语言学校里同班的中国男生关系暧昧。与其说暧昧，不如说是他跟我很有默契，又常常接近我。加上后来我们报了同一家私塾，同一个专业，更加亲近了起来。
所以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没有留意过L的事情。心里只当是小男生喜欢玩暧昧吧，我不想破坏他和女朋友的关系。搞得同事之间尴尬。
后来渐渐的，就忽视了L。有天知道等级考试没有合格，我直接冲L大发雷霆。
没有想到那是最后一次见他。在过完春节的隔天。他翘班了，之后就被老板开了。我无意中开启了想念模式。变得烦躁不安。在学校也变得不爱与人说话。那个跟我暧昧的男生，也开始令我讨厌。久而久之，我每天除了上班，其他时间都在沉默。
有一天晚上累到不行，回家开门的时候，用脚狠狠一拨，门框猛的打上我的额头。我顿时疼得直不起腰来。走到卫生间一照镜子，看到鲜血流了出来。
原来我是那么的想念L，想念跟他一起工作的日子，想着他平日里逗我开心的玩笑。想着如果能够再见到他，我会不顾一切的扑倒他怀里，大哭一场。
这里的不顾一切，指的是年龄差距，地域差异，乃至价值观差异……
渐渐的，我变得很严厉，对后辈，开始学会在笔记本上写前一个班次的人的错误。有次甚至写了很多莲的女朋友的坏话，以至于后来我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女生。我曾一度怀疑是自己把她说的太一无是处，所以老板让她别来了。
后来我在春假的时候回国，再后来回日本之后，干脆找了一个借口，暂时辞了这份工作。
几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我上完课回家的路上，在路灯下看到两个人。他似乎注意到后面有人，转脸瞟了一眼，口吻依然严厉“S！”。我笑了，跳着跑着到他身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