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有人家丧亲,丧葬的锣鼓声持续至今早。
人出生时,总是你在哭,周围人在笑。而人死的时候,周围人都在哭,你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小时候有一个远房亲戚去世,送至火葬场时,父亲不让我前去,不准许我与那火炉靠近。当时又小又无知,不知道伤心,反倒很好奇。总是觉得,走了便走了罢,倘若情愿,再回来便是了。若是不回来,定是有了更好的去处,去享清福了。周遭这些人哭什么呢?是羡慕还是嫉妒呢?
后来,后来。
我仿佛是一个旁观者,看热闹的群众。但是“仿佛”不是“是”。
与我骨肉至亲的母亲在哭。痛哭。我想,大概没有文字能够形容她当时的样子。悲怮、无助、绝望,都不及她神伤迷离的双眼。
我害怕死了的人,总觉得死了的人掌握着活着的每一个人的性命。
但我还是,走过去,摸了摸外婆的手。寒透、刺骨。是因为这个世界太冷所以外婆要走了吗?家里不是还有暖手捂吗?还有很多很多取暖的东西。我是火炉,怕热,抱抱我,兴许外婆就不冷了。我小声呢喃:外婆。她不应,手反而更凉了,像冰。
我却更热了,眼睛和鼻子里都是汗水,流到脖颈,流进身体。
天上人间。
是天上的人间吗?
天上真如人间吗?
人死了到底是去了天上,还是留在了人间?
我还是宁愿相信,只是厌倦了乏味的柴米油盐,干脆躲起来去别处享清福了。又或是,在尘世被世事所累,长满的皱纹无法消除,索性去了别处做小孩了。
可是最残酷的现实就是科学。我目睹着裹着棉被的外婆硬生生的被推进火炉。我急了,想赶快叫醒她,这是火炉啊!咱可不能闹了玩的!还没开口,外公与母亲便号啕大哭起来。还有外婆的几个老姐妹们泪声凄凄,揪的人痛不欲生。这般吵,外婆仍不醒。此时,我摸不到她的手,但我站在她床架的旁边,我感到生冷,浑身没有知觉了。
火炉旁显示温度的红灯一直在升高,300摄氏度。我眼前突然模糊了。好一阵缓过神来,火炉底下已是白骨残灰了。
这不是我的外婆。它把我的外婆藏哪儿了呢?把我那慈眉善目的外婆藏起来,丢出这一堆残骸是什么意思呢?总之后来是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但听说她好像多了个新家。后来妈妈带我去新家拜访她,她总是不在。她的新家一点儿也不好,没有沙发也没有电视机,单单几盆假花放在门口。外婆素来爱鲜花,尤其是栀子花,怎么搬去了新家竟开始如此不讲究了?所以前些日子,我执意买了鲜花放在她家门口,等她回来看见,一定会很惊喜的。
可后来我怕了,我或许惹恼外婆了。我这个没心眼的孙女。竟没头没脑的在清明节给她送花。外婆怕是误会我咒她哩!
我真的很难再继续欺骗自己了,我已经把外婆给弄丢了。
也许,也许。
会有一天,我把自己也给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