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设防

                                      文|风茕子

婚后第6年,滋生倦怠。当谢楠抚摸喻一的时候,她觉得跟自摸也没什么两样。一天两人买菜回来,经过性用品店,谢楠忽然说,我们去买那什么油吧?

她一脸漠然,什么油?

谢楠说,就是那种,可以润滑的……

喻一这才明白过来。有点悲凉啊,自己年芳28貌美如花,可是跟老公上床痛苦得如同像上刑。

看喻一漠无表情,谢楠索性作罢。回到家里他就不大高兴地嘟嚷,说喻一绝对性冷淡。喻一系上围裙去做饭,听着菜在油里滋啦啦地响,忽然乐起来。

就在昨晚,她与人在车上,有了一次难忘的PAPAPA。那种妙不可言的感觉,令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小腹柔软。

汽修店员工陆启,长着一张很MAN的脸,平头,俊眉朗目,胡子刮得雪青。一周前喻一去换配件时两人认识,当时他正在与人大谈妈妈经,喻一问他:“你结婚了吗?”他一脸幸福:“我老婆快生了,都说是个男孩。”不知为何,喻一在顺嘴恭喜之后,又接了一句:“男人在这个时候最难熬啊。”陆启愣了愣,狡黠地看她一眼。

那天她只是雨刮器坏了。没想到第二天,又出了小小的车祸,保险杠掉了下来。再去修车时,陆启的目光里就有了非常色彩:“美女,你故意的吧?”虽然顿时觉得他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但是还是不置可否地笑起来。

这天走的时候,陆启给了她一张名片。后来喻一去县城办事,车子走到半路上没油了,立马打电话给他。不多时,陆启从的士上下来,拎了一壶汽油。喻一给他钱,他执意不要。

“你请我吃饭吧。”陆启笑:“你请客,我埋单。”

“那可不行——我才不随便请人吃饭。”她逗他。

“你还想怎么着?还想让我请你睡觉?”

喻一哈哈大笑,随他去吃饭。再然后,就在车里吻到了一起。她一边说不不不,一边抱紧了他。陆启表现得异常勇猛,并没有因为长久的禁欲而很快完成战事。喻一忍不住在车里高声呻吟,以至于陆启不得不提醒她小声点儿。

她一个人开车回家的时候,放一张的士高的碟片,把车窗大大的打开。她以前特别讨厌一路高歌响彻云霄的车,此刻竟爱上这肤浅的快乐。

偷情因为时间仓促,令人荷尔蒙飙升。有时是车里,有时是钟点房,有时是趁陆启老婆孩子回娘家,去他家里。有一次在公园,两人站在竹林里接吻,吻着吻着感觉来了,陆启掀起喻一的裙子就要开始。喻一扒在一个石凳上,心惊胆寒地与他PA完,走出竹林的时候看到每一个人,她都想狂笑,甚至想问问人家,我刚刚在光天化日下偷情,你知道吗?

回到家里,就更加不想与谢楠做。当他的手指停留在她胸前的时候,她觉得他像苍蝇一样讨厌,总是不能抑制想把他的手拍死。

半个月后,发现自己没有来例假。买来试纸,那结果是“恭喜你”。

喻一慌了神。除去意外情况,基本上她与陆启都是用了套的,那么这个意外的副产品,是不是那天在竹林种下的?又或者,是谢楠的?

喻一在婚前,曾与谢楠如胶似漆,因年轻不懂事做过好几次人流,结果患上不孕。为了治疗,曾花费数万元,差点要和谢楠去做试管婴儿。没想到一场意外,竟然就怀上了。而这个孩子,不知出处。

喻一懊恼不已。万一,这个孩子不不是谢楠的怎么办?偷情没有付出感情并无伤害可言,而孩子的错误出生见证的却将是一生的背叛。更耻辱的是,那人除了长得帅,哪哪儿都比不上谢楠。

六神无主之后,喻一决心先去医院做检查。血验的结果出来,确定怀孕。医生拿着单子冷漠地问,你要不要?喻一慌乱地退出来。她记得最后一次做人流时,医生说,小姑娘,你不能再这么不小心了,再做,等你想要孩子的时候盼得眼睛绿也盼不来了。

赌一把吧。她靠在医院冰凉的墙壁上,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总之是自己的。

谢楠听说说喻一怀孕,像个孩子一跳三尺高。他坚决不让她开车,自己每天起床很早送她上班,再穿过大半个城市到自己公司。

家里辞了钟点工,请来住家保姆。只要她说,要有火,立刻烟花就放起来,她说,要有水,立刻各种营养参汤就端上来。

只是每天都生活在忐忑中。

半个月后的一天,喻一忽然收到陆启的短信,她没回。晚上,他再发短信,她还是不回。到了第五次,陆启终于忍不住打电话来:“是喻一吗?我是陆启啊。”

喻一心底的恨意“噌”一声暴出,但却不能动声色,淡淡地哦了一声,反问道:“有事吗?”

陆启沉默了一会儿,有点伤感地鼓起勇气:“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这时保姆端牛奶过来,数落她有了身孕就不要老抱着手机。喻一匆忙道:“我挂了。”挂断前,她听到陆启在那边大声叫她的名字,像是听到了保姆的话。

果然不一会儿,他又打过来。这就有点不识趣了啊。喻一关机,心惊肉跳。她自问,我怎么这么害怕?我怎么这么恨他?

明明是她自己的错。但是她讨厌这厮是见证者和参与者。她讨厌他卑微的身份。她讨厌他让她冲破了道德禁忌。她讨厌他带来的恐慌并不能抵消那三秒种的快意。

喻一找了个理由,换了手机号。

怀孕的第五个月,喻一下班后在公司门口等谢楠开车来接,正准备上车,小心脏“咚”一声音沉了下去。

陆启的车,就跟在后面,而谢楠毫无知觉。喻一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上车。好在谢楠启动车子后,陆启没有再跟踪上来。

第二天上班,门卫打来电话,说有人找。喻一预感是陆启。走出电梯,果然是他。

喻一穿着阔大的孕妇毛衣,几乎要抓狂了:“你想干什么?!”

陆启也一点不客气:“你在玩弄我吗,你老公让你去借种的是吗?”

喻一全线崩溃。别的男人要是把外面的女人肚子搞大了,吓得逃都逃不赢,他倒好,主动找上门来找事,还首先自定义为受害者。原来偷情也是要成本的,社会地位不平衡,高的那个更加害怕鱼死网破。

“我打听了,你是个副总,”陆启说,“你老公很有钱,你们结婚6年都没怀孕。”

“关你什么事?”喻一掉头就走:“再来找我我就去找你老婆。”陆启一点也不害怕,跟在后面喋喋不休的叨叨:昨天无意中在街上看到了她的车子,就跟了过来,本来只是好奇,没想到看到她大着肚子,云云。

喻一逃进电梯,整个人虚脱了一般。他回去的路上会不会发生意外?如果他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她的耻辱就会灰飞烟灭。好像如果这样,这个孩子就算不是谢楠的也会成为谢楠的。

想着想着,猛然胸口一凉,电梯到了。

是的,耻辱。她狠狠地咒骂。他只是个瘪三,她却和他做爱,竟然还被缠上了,肚里还有一个不知来头的孩子。生活简直一团糟。

怀孕八个月的一天下午,陆启又来到喻一单位找她。这一次,他义正严辞,拉着喻一要问个究竟。1,为什么忽然不理他?2,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

喻一怕事情闹大,害怕得快哭出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启咬牙切齿:“不干什么,我觉得我被你玩了。”

争辩到最后,两人都觉得无力。无限尴尬的沉默后,陆启低头说:“其实……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的,可你不是……”不等喻一反驳,他提到自己要创业需要钱。

喻一松了口气。这句话,她隐约等了很久。原来她猜的没错啊。而陆启说完这句话,也矮小下去。他补充:“我不是来要胁你,我认识的人里面,你是最有钱的,只有你能帮我。”好在他要的也不多,八万块钱。喻一当时就到对面银行去取了钱。陆启拿到钱,竟然有些窘迫,问:“还要不要给你写欠条?”

喻一说,不用了,如果你还有一丁点像个男人,就永远别再找我。

陆启轻轻地哼叽了一句什么,快马加鞭消失不见。

喻一用手撑着后腰,眼泪一点点溢出来。怎么小说中的情节都应验到了自己身上啊,若是不给他钱,他就日日夜夜来骚扰,散发两人相片,散发恶毒谣言。然后她与丈夫反目,令亲朋好友不齿,和血吞牙当个单亲妈妈。

两个月后,喻一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天哪他几乎长着和谢楠一模一样的轮廓,和谢楠一样,都是RH阴性血。喻一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恶梦做得太长了。喻一亲吻着襁褓中孩子粉红色的小脚丫,感动得快哭了。

孩子百天宴后,喻一去上班。那是一个天气很不好的傍晚,她正准备离开,忽然在一楼的会客大厅里,最后一次看到陆启。

年轻的他衣着笔挺,笑得稍微有些勉强。他拿着一个大袋子,说里面是八万五千块钱,连本带利还给她。

喻一沉默地看着他,不再害怕。

陆启把钱放在茶几上,推到她面前:“你可能误会我了,我只是想借钱,不是搞敲诈,因为我要开一个洗车店,店子已经做起来,生意特别好,我一个朋友非要投资,买走一小半股份,所以我提前来还钱。”

喻一看着他和那一袋子钱,他的腰挺得直直的,有一种少年的意气风发。

她哦了一声,告诉他:“我的孩子是我老公的。”

“你怀孕的时间真的很奇怪,我只是好奇一下,你为什么那么敏感?如果你心里慌,你可以跟我倾诉倾诉啊?”他问她:“我跟你是仇人吗?”

喻一僵硬地坐着,不知如何回答。

陆启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她冷冰冰的样子,他站起来,努力维护好自尊:“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陆启走出大厅,玻璃门自动关上,外面起了薄薄的雾气,他的影子融进光怪陆离的夜灯里,慢慢变形,消失。像一场幻境,一切都过去了。

喻一全身的肌肉终于慢慢松弛下来。也许他一直都是真诚的,也许这真的只是一场正常的借钱风波,就像他说的,他认识的人里面,她最有钱。可是她犯了错误,恨自己于事无补,只能靠恨别人减轻负罪,于是无限制地在心底扭曲他的品行也就不足为奇了。

高潮无非三秒,怎么能补偿,我们对毫不信任的人,杯弓蛇影的设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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