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了,都快忘了那种感觉。
杜鲁门.卡波特在他的短篇小说《关上最后一扇门》里,曾经信手拈来一句没心没肺的大白话——“think of nothing things,think of wind”。
与风为伴的感觉,不是特别的舒服。但是那种不舒服,有时候恰如一剂致幻剂,刚好能给予你空虚魂灵的慰籍。
我总是不惮于让自己陷入空虚。空虚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并不像哲学家们所一再强调的那样,会活生生地剥夺一个人生命的意义。
但是,像这样,在一片寂寞的孤岛上,与风为伴,任凭它呼啦啦地略过耳畔,仿佛要把我仅存的一丁点儿可怜的思绪都要吹散,我也不会怪它。
至少,还有风陪着我。
家乡早已寒意甚浓,奏响冬的序曲了。飞机的引擎唱着欢快的曲子,仿佛也忙不迭要逃离敕勒川上刺骨的北风。
阴山山脉也披上了冬装,白茫茫的初雪变魔术般一夜之间让苍莽的阴山白了头,犹如一条沉睡的苍龙。
故乡的风,一年四季的味道,都是我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它们早经渗透到记忆深处,与每一个知觉细胞相濡以沫,化为“故乡”二字最好的注解了。
这样说,并非刻意渲染我对故乡有何等刻骨铭心的爱或者感情,实实在在地讲,当一个人一生绝大多数时光都洒落在一个叫做“故乡”的地方的时候,它才能称之为故乡。
但是,这里看不到故乡的雪,闻不到故乡的风的味道,甚至连想像也做不到。
教室的窗外漂着濛濛细雨,像在弹奏一曲循环往复的轻音乐,又像赞美诗的背景音乐,似有还无,让人心里禁不住痒痒得发慌。
湖畔的孤岛上,风却骤然有些剽悍了。所有的树木和草本植物都身不由己地战战兢兢,任凭冷雨秋风抽打着,呻吟着,一派肃杀。
握紧手中的伞,我穿行在湖边的木栈道上,欣喜于这样纯净的大自然的交响乐。
这么久了,差不多都快忘了这种感觉。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朝朝暮暮,生生世世,花木在这里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即便是如我一样来而复往者,它们也不会产生一丝丝共鸣吧?
细雨霏霏里,偶尔擦肩的路人神色或凝重或穆然,或执伞匆匆或泰然信步,万籁俱寂里只闻风声雨声。
遥望寂静的亭台水榭,失魂落魄地伫立荒芜的草木间,生气奄奄,像是要刻意为我营造一出秋意阑珊的舞台剧。
杜鲁门.卡波特的那句大白话,后来不知怎么就给了村上春树先生醍醐灌顶般的灵感,于是世人终于可以一睹犹如神来之笔的《且听风吟》为快。
不过,此时此刻,我只想在这孤岛上听风沐雨,对那部曾经洛阳纸贵的岛国大作却提不起一丁点儿兴趣。
如果非要附庸风雅,倒是东坡先生更合时宜,不信你听,那曲《定风波》是不是正穿过愁煞人的秋风秋雨,袅袅而来?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