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追凶魔界（上）

忘川，忘川，

相忘回首已成川。

在天界和魔界接壤的地方有一条忘川河，此河乃是天、魔二界的界河，以忘川河为界限，天界、魔界各守疆土，互不干预。

相传，人死之后要过鬼门关，经黄泉路，八百里黄泉路只盛开着一种花，彼岸花开，花开彼岸，花开无叶，叶生无花，花叶生生相惜，永世不见。彼岸花是只开在黄泉路上的接引之花，花如血一般绚烂鲜红，铺满整条通往地狱的路，是冥界唯一的花。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远远看上去就像是用血所铺成的地毯, 又因其红得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也是这八百里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在黄泉路和冥府酆都之间，由忘川河划之为分界。当灵魂渡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忘川河水呈暗黑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 忘川河上有座奈何桥，奈何桥边坐着一个老婆婆，她叫孟婆，要过忘川河，必过奈何桥，要过奈何桥，就要喝孟婆汤，不喝孟婆汤，就过不得奈何桥，过不得奈何桥，就不得投生转世。

不过，早在上古神魔大战之后，六界秩序失衡，冥界就自立门户，跳出六界外，不在五行中，从四海八荒销声匿迹，那八百里黄泉路上鲜红如血的漫漫彼岸花，随着忘川河畔凄厉尖锐的哀鸣消逝在岁月的长河中，这才有了后来天、魔二界指河为界，分庭抗礼。

没过多久，旭凤得了太微的诏令，前往魔界捉拿穷奇归案，顺便查探魔界虚实，润玉和灵犀想要随他一同前往，前往栖梧宫时，却被栖梧宫内的仙侍了听告知，火神殿下早已先行一步去了魔界。

“小白龙，我们现在怎么办？”在回璇玑宫的路上，灵犀突然停下了脚步，睁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有些无奈的问。这个二殿下实在是太气人了，这穷奇乃是上古凶兽，若是不能及时抓捕归案，到时候流毒六界，致使天地间生灵涂炭，该是多大的一场浩劫啊!她和润玉好心好意来相助于他，他竟然一声不吭自己一个人就走了，是瞧不上她和润玉是怎么的？还是说他觉得自己英武盖世，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穷奇?以她来看，旭凤的战力尚且称不上六界第一战神之名，十有八九是天后荼姚暗箱操作的结果，这南天门之战还是她重伤了穷奇呢，虽说她因此受了伤，短期内不能妄动灵力，可她作为太清嫡传，怎么能轻易放过抓捕穷奇的大好机会，让它为害六界呢！

润玉凝视着灵犀眼巴巴望着他的神情，轻笑一声：“无妨，灵犀不必烦恼，润玉既然答应了要替你讨回公道，定会信守诺言，润玉亦识得去往魔界的路。”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小白龙，我们现在就动身。”灵犀高兴地拉起润玉的曳地长袖就要往南天门的方向走，却被润玉一手拉回，瞪着一双迷澄澄的眼睛，面露不解。

润玉微微叹息一声，拢着她的双肩，蹙起了一双好看的剑眉，说：“穷奇凶残，之前你又受了伤，不如就留在璇玑宫内等我的消息可好？”

“那怎么行！”她大叫一声，满脸的不乐意，不过转念一想，小白龙也是担忧她的安危，她不能拂了他的好意，遂又小心翼翼地揪着他月白广袖长袍衣角摇了摇，可怜兮兮地说：“小白龙，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虽然眼下我不能妄动灵力，但是你也不能小瞧我啊，我很有用的！”为了证实她的话，她还努力地睁大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希望他从中看出真诚。“而且……我还没去过魔界呢，小白龙，你就带我去吧，我保证，我一定乖乖的，不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润玉觉得有些好笑，他敛眸对她浅浅一笑，无可奈何地颔了颔首，他没办法拒绝灵犀的要求不是吗，反正，他总会护着她的。

灵犀听到答复，兴高采烈地一边走一边牵着润玉广袖长袍下的手回了一趟璇玑宫，出去玩儿怎么能忘了小家伙儿呢，她施展方寸之术将小家伙缩小放进润玉袖中，她还是解释了好久这是小法术，不会伤及她的根本，润玉才同意她施展的，一切准备就绪二人朝南天门而去。

润玉一路驾云飞往魔界，灵犀在后方不紧不慢的御风跟随着他，飞了许久才到达忘川河，这路途俨然遥远了些，灵犀心想，耳边呼呼的风声停下，灵犀紧跟着润玉从云端降下，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忘川河。

幽幽的河水上碧波荡漾，绿莹莹的亮光时而深时而浅，挂在河里，将原本暗黑色的河水掩映的光彩琉璃。

灵犀乖乖巧巧跟在润玉身后，堪堪行了六七步，忽闻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二位可是要摆渡？”

润玉抬手时揖，温和有礼，“正是，麻烦老人家了。”一个晃悠，上了船，转身伸出手拉了灵犀一把，一个越步，她也到了船上，原来，去往魔界竟是要坐船渡河的。

“这位公子，这位仙子可要抓稳了，老夫这就开船喽！”老汉一声吆喝，小船晃晃悠悠驶出了河岸，向着忘川河中心摇去。

灵犀倚靠着船身，四下看了看，这一叶小舟慢悠悠地向前行驶，小舟下却未触及河水分毫，舟身滴水全无，河底好似漂浮着什么，深不见底。虽不见水，却能听到船桨击打船底传来的“啪啪”声，也能感受到船身正在摇晃，煞是奇怪。

她刚想伸出手去掬一把这莫须有的河水，却被一双宽厚修长的大手制止，往上看去，原来是润玉的手，他紧了紧眉心，拉了她的手放回来。

“这是忘川河。”润玉收回手，“河下全是幽魂野鬼，灵犀万不可将手伸下。”

她了然的点了点头，收敛了一双手矜持地放在腹间，偶一抬头，就看见头戴斗笠，轻纱系面撑船的老爷爷盯着她瞧，她和颜悦色地朝他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声道：“可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润玉回首去看那位撑船的老爷爷，老爷爷笑呵呵地说道：“老夫守这忘川河十万来年，这是第三次看见如此绝色的姑娘。”

她莞尔一笑，这老爷爷的生意未免有些冷清，十万来年才见过三个姑娘。

“犹记万年前曾来过一个女子，问老夫讨一捧忘川水。那女子生得容貌倾国，行路间步步生花，相貌绝美但是神情凄苦，不像姑娘这般温婉柔和。”

“后来呢？”她兴致勃勃问道，若是个有趣的故事，回去转给狐狸仙和锦觅听听，他们一定欢喜。

“后来？后来岸上追来一位锦衣公子，急急将那姑娘手上的水打翻在地，两人一番争执后，那女子纵身跃起要跳入忘川河，那公子也急了，发了疯似的将她拦了回来，之后两人便齐齐消失不见了踪影。”

“忘川，忘川，相忘回首已成川。”老爷爷摇头叹了一句。

“忘川之水，在于忘情。有时候回忆太痛苦，不若忘了好。”她喃喃说道。

看来这是个悲伤的故事，还是不要回去说给狐狸仙和锦觅听了，免得他们扫兴。润玉却一脸若有所思的将她一望，作深沉状。

不多时船已行至对岸，润玉拿了颗珠子递给撑船的老爷爷作船资，那珠子具体是什么，她没看清楚，润玉率先下了船，伸出一只手想要扶着灵犀，可惜她的目光全被眼前魔界的光景迷了眼，下船时踏在船沿上没有站稳，一脚踩空，身子直直的向前倾倒，完了！她作为八景宫丹殿殿主的脸面怕是没了，正在灵犀心灰意冷准备接受她就要和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的事实之际，冷不丁的，她撞进了一个清冽带着淡淡茶香的怀抱，原来润玉眼疾手快，正好接住了她，化解了这场“意外”。

润玉眼见她就要摔倒，一把紧紧抓住了她温热柔滑的纤纤素手，灵犀没有站稳，整个身子朝着润玉倒了下来，他就这么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这个认知，让他的身体狠狠一颤，可是润玉又不得不紧紧的抱住她。灵犀身上清冷的幽香混杂着浅浅的药香源源不断的充斥着他的鼻尖，让润玉浑身上下仿佛都烧了起来，他的耳根子也渐渐的发烫了起来，莹白如玉的脸颊上染上淡淡的绯色。灵犀从他温暖的怀里抬起头，笑靥如花，“谢谢你啊小白龙。”

“咦？小白龙，你脸怎么这么红，生病了吗？”她抬手就要抚上他的脸庞，润玉兀地撒开抱着她身子的手，转身低咳了两声，“灵犀没有摔着吧？”

一向风度翩翩，气质斐然，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失态的他，如此狼狈的时候也是绝无仅有，润玉心中十分懊恼。

灵犀摇了摇头，微微侧身对着他甜甜一笑，“真是多亏了小白龙呢。”

“你没事就好。”润玉稳定了心神，继而说道：“魔界人都着玄衣，我们也要入乡随俗。”

她想了想，也对，润玉使了幻术将他们身上的白衣皆是变成了另一番模样，润玉平日里总是白衣翩跹，如今一番深色衣衫打扮倒是更显得玉树临风，意气风发。

灵犀一袭幽黑长裙，如夜色般静谧神秘，她还从没穿过黑色的衣裙，上下打量了许久，好像还不错的样子，秀丽绝俗的五官凑到润玉跟前，脖颈处露出瓷器一般光滑白皙的皮肤，促狭一笑：“小白龙，你果然穿什么都很好看呢~”

润玉脸上艳艳的红色果不其然又一路蹿到了耳后根，别过了脸不去看她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轻咳了两声，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魔界的天都是阴沉沉的，没有天界清澈明朗，月亮倒映在水面上，点点淡绿色光影的鬼火飞舞在空中，光怪陆离。

灵犀还沉醉在魔界与众不同的景色里，罗袖下的手却被另一只骨节分明、宽厚修长的手握紧，她转过身，只看见润玉弯了一双月牙般的眼睛，笑意融融：“魔界鱼龙混杂，乃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灵犀从未来过魔界，润玉牵着你走就不会迷路了。”说完，牵了她的手往前缓缓而去。

她顺着他们交握的手看向他有些瘦削的身子，挺拔修长，虽不强壮，却意外的让人感到安心，罢了罢了，他都没有介意男女之嫌，她又怎会忸怩作态呢。何况，润玉说的没错，遂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着。

此时刚刚入夜，正是魔界的市集最热闹的时候，街上走来走去形形色色的妖怪，那些妖怪虽都有个大致的人形，但总归身上会多出点什么，或是头顶一双犄角，或是身后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或是嘴里咧开一对獠牙，看得她目不暇接。

迎面向他们走来了个不足润玉腰际的小妖怪，托了个大大的托盘，谄媚凑上来对润玉笑：“这位魔爷，小妖这里有东荒大陆东离国的绣娘出产的相思扣一双，仅此一双，看魔爷与它有缘，就便宜卖给魔爷啦。”

“东荒大陆东离国绣娘的绣品闻名遐迩，小妖这儿只余了这一对相思扣，据说，有情人系在腰间便能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可以说是十分难得了，只卖有缘人，相逢即是有缘，魔爷就买下它吧”

润玉心念一动。

只愿卿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润玉转头看向灵犀，见她的心思都沉浸在游览魔界风貌上，他另一只手摸了摸那艳丽鲜红的相思扣，丝滑的触感柔软细腻，他拾起一枚相思扣，转身对灵犀浅笑：“灵犀觉得，这相思扣如何？”

灵犀并不知晓润玉的心思，从他手中接过那枚相思扣，认真打量了几眼，笑吟吟地说道：“虽然只是一枚小小的相思扣，但是颜色绚丽，触感良好，想来定是用东荒大陆东离国里盛产的织云蚕吐出的丝线制成，的确是十分难得。”

小妖啧啧：“妖娘好眼光，这相思扣正是用那织云蚕吐出的丝线制成，小妖走南闯北，这东荒大陆东离国织云蚕所吐丝线制成的云锦乃是享誉四海八荒之物。”

润玉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话，微微一笑：“润玉想要买下这对相思扣，赠与灵犀一枚，润玉受灵犀照顾良多，不知灵犀是否会喜欢？”

灵犀愣了愣，虽然只是一枚相思扣，并不十分贵重，但是礼轻情意重，既是润玉的一番好意，她也就顺着他去了，“喜欢，小白龙送的东西，灵犀定会好好珍藏。”

润玉听到她的答复，柔和了眉眼，嘴角噙着几缕笑意，从怀中掏出一枚鸽子蛋般大小的珠子递给了小妖，换了这对相思扣，那小妖瞪圆了眼，眉开眼笑地收了东西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方才小白龙给那小妖的是什么？”灵犀抬头疑惑地看他。

“是灵力，魔界不用钱财交易，而是灵力。”润玉一面说着话，一面将手中的相思扣小心翼翼地系在灵犀腰间，摩挲了几下相思扣上的纹路，心情很愉悦。

旁边经过的魔族人瞧着他们这一对儿，一个仙风道骨，天人之貌；一个清艳无双，倾城之姿，都忍不住停下来起哄看戏，“这位妖娘天生丽质，所谓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这位魔爷为妖娘系了红扣，妖娘也要回礼才对。”

“对啊对啊，妖娘也给魔爷系上呗。”

灵犀沉思片刻，不过是一枚相思扣罢了，润玉都给她系了相思扣，她不回礼确实说不过去。

思及此，她接过润玉手中另一枚相思扣，想要给他系上。润玉朝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他目光温柔缱绻地注视着灵犀将相思扣系在他的腰间，唇角含笑。

周围的魔族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开始鼓掌：“天造一对，地设一双，恭喜恭喜。”

“祝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灵犀懵了一会儿：“不是，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

润玉谈笑自若地接受了这些祝福，面不改色地牵了她的手向前走去，淡淡说道：“魔界中人皆是如此，灵犀不必与他们计较。”

灵犀听到润玉所言，话一噎，也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她又何必计较太多。

走了一会儿，灵犀忽而看见前面的一个女子背影有些眼熟，那个女子突然转身，灵犀大呼：“那不是锦觅吗！”

润玉随着灵犀的视线望去，果然看见不远处站着锦觅仙子，她身边的可不就是今早他们扑了个空的旭凤么。

俩人赶忙走上前去，正看见锦觅拿了人家的兔耳朵没给灵力，出于好意，润玉抛给了那个小妖一枚灵力珠，“我来替这妖娘付了。”

锦觅一转身，就见是润玉牵了灵犀，她惊呼：“灵犀！白衣仙！你们也来魔界了呀，好巧好巧。”

三人正在寒暄之际，旭凤皮笑肉不笑地掏出一枚赤红色的珠子丢给那个小妖，将适才润玉抛给那小妖的灵力珠拿回来还至润玉手中，“我的侍女买东西当然要我来付钱，怎么能劳烦夜神大殿呢。”

润玉一脸不以为然将珠子收起，道：“兄弟之间，何来劳烦。”

“兄弟？你们是兄弟！天界还真是奇怪，先是有一个狐狸是叔叔，现在又有一个白衣仙人兄弟。”锦觅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摇头晃脑。

“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润玉淡淡一笑。

“可不是吗，今早灵犀和润玉去栖梧宫中寻二殿下，却不知二殿下早已先行一步来了魔界，这样都能碰到，也不知是不是孽缘。”她微眯了双眼，假笑。

旭凤自知理亏，哑然一笑，转移话题：“今日夜神大殿起了什么兴致，到魔界一游？”

“夜神大殿？白衣仙你……你原来是应龙夜神，真是一条低调的龙啊。”锦觅啧啧称道。

灵犀低头一笑，这个锦觅，还是这么语出惊人。

“火神殿下请命亲下魔界捉拿穷奇，我与灵犀放心不下，前来助你一臂之力。”润玉声音和煦。

旭凤失笑，“灵犀仙子便罢了，穷奇凶猛异常，夜神大殿要替灵犀仙子讨个公道之心拳拳，我可腾不出手来保护你。”

他哪里不晓得，一向清冷不理世事的夜神大殿亲下魔界，如此执着，为的就是灵犀仙子。

润玉一心只想将穷奇捉拿归案，眼下并不想和旭凤斗嘴。

“你放心吧，我不会拖你后腿的。”言毕，俩人相视一笑。

此后，四人便结伴而行，到了夜里，投宿了一家客栈，旭凤要了个套间，锦觅叫嚷着，这么大房子，她要住哪儿，旭凤理所当然道：“你是我的贴身侍女，当然要伺候起居了。”

“这样不大好吧，我不习惯跟别人睡同一张床。”锦觅低声嘀咕。

旭凤眉头一跳，“这是个套间，自然有你打盹的地方，今晚我要和大殿他们商议对策，你去拣些好酒好菜送到我房间里来。”

这厢，灵犀拉了润玉悄悄在他耳边低语：“小白龙，你看我们要不要换一家客栈，锦觅和旭凤是主仆关系，同住一间自然没事，但是我俩……”

润玉低下头轻声问她：“灵犀介意和我同住一个套间吗？”

灵犀连忙摆手，清了清嗓子说：“不是不是，小白龙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嫌弃你，只是……只是男女授受不亲，我怕我俩同住一间，若叫旁人误会了，对你我的名声有损，这样不妥，不妥。”

润玉垂下来眼帘，他倒真想旁人都误会了才好，淡淡一笑：“灵犀是在意旁人的眼光吗？你我之间清清白白，又何惧旁人的流言蜚语。何况，在璇玑宫时，我们也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不是吗？”

“不是……这……这不一样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凝视着他一双灿若星海的眼眸，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润玉情不自禁笑出声来，抚了抚她的长发，“润玉说笑而已，灵犀不必介怀，刚好隔壁有一个房间空出来了，我早已将它订好，就在灵犀旁边。”

我怎么会让你为难呢？

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舍不得。

“就知道消遣我。”锦觅一手捏起盘子里葡萄塞进嘴里，一边念叨。她遵循凤凰的使唤去端了东西，下了楼正要回去，不想却瞧见谁家的小鹿缩在木梯口休憩，小小的一只，怪可怜的。

魇兽见有人来，醒来后巴巴将她一望。

锦觅凑上前去摸了摸它的头，“你是哪家的小鹿啊，在这里睡着，也不怕着凉。”锦觅想它肯定是怕鬼，就牵了它回客房。

第二日清晨，锦觅打开门发现那只小鹿又躺在院中睡觉，寻了把草要喂那鹿，“来，给你吃点草，这里的草啊，在魔界很难见到的。来吃吧吃吧吃吧。”魇兽犟了脖子不肯吃，润玉和灵犀行至院中时，正好看见这一幕，两人有些哭笑不得。

润玉站在锦觅身后，轻轻一笑：“锦觅仙子可不要为难它啊，锦觅仙子有所不知，我这鹿唤作‘魇兽’，只食梦境，却吃不得草。晚上将它放出去，它自会寻人梦境将其食之。”

“只吃梦！”锦觅呵呵一笑，“也不知道这梦好不好吃，是甜的呀还是咸的呀。”

“哎呦！”锦觅感觉额头一痛，揉了揉。灵犀弹了她的脑袋一下，笑得眉眼弯弯：“你呀，就知道吃，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民以食为天嘛，这吃饭，可是人生一大要事。”锦觅不服地辩解。

三人谈笑间，魇兽却吐了个梦出来，巴掌大小的蓝色梦珠，亮莹莹的煞是好看，原来是一个小个子做的发大财抱美女的梦，不过锦觅向润玉问说为什么这个梦会从蓝色变成黄色，灵犀也竖起了耳朵听润玉的回答。

润玉回道：“这梦啊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蓝色的所见梦，一种是黄色的所思梦。人们做梦呢，若是梦到了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景象，这个时候，梦珠就会泛着蓝色的光芒，也就是蓝色的所见梦，若是并非真实发生过的景象，只是人们的幻想，那这梦珠就会散发出黄色的光芒，也就是所思梦。人们做梦，常常刚刚开始的时候是现实的景象，但是呢，后来就会慢慢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幻想，这个梦，就会从蓝色的所见梦变为黄色的所思梦了。”

锦觅听得晕晕乎乎的：“感觉好复杂啊，简单地说，是不是就是黄色的梦是假的，蓝色的梦是真的，如果又有黄色又有蓝色，那就半真半假呢？”

润玉点了点头，与灵犀相视一笑：“没错，锦觅仙子说的是。”

“你呀，终于聪明了一回。”灵犀取笑她说。

“什么嘛，人家可是很聪明的呢！灵犀不相信我吗？”锦觅辩驳道。

灵犀摸了摸她的小脑瓜，连连说信。

润玉笑了笑提醒说：“对了，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先去用餐吧。”

锦觅回说：“没事儿，你们先吃吧，我一会儿就到。”

“行，那我们先告辞了。”润玉牵了灵犀去大堂用餐。

待他俩走后，锦觅又喜滋滋地叫喊着：“小魇兽，你刚刚吐的那个梦真的好有意思啊，再给我吐一个呗。”

魇兽许是吃撑了，果真又吐了一个黄色的梦珠出来，顺带还送了一颗蓝色的，锦觅凑上去饶有兴趣观赏。影像中的景致却有几分熟悉，一个男子揽了一个女子站着，光影慢慢转换，待扫至那男子正面，她仔细瞧了瞧，这不是凤凰吗？那女子趴在凤凰胸口，看不清楚，只瞧见她慢慢将头抬了起来，两人脉脉一望，亲上了。

想必这就是狐狸仙说过的“春梦”了吧，瞧不出啊，凤凰这家伙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竟然也会做春梦。她又转了个头去看那蓝色的梦，一个毓秀挺拔身着玄衣的男子正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子，那女子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倚靠在他胸口，男子的面上一片绯红。光影慢慢拉近，她瞧了瞧，咦！这抱着的俩人怎么那么像夜神大殿和灵犀嘞，他们的关系这么好吗？都抱在一起了，她想了想，好像看起来关系是挺好的。

锦觅兴致甚好地又盯着凤凰这边看，凤凰和那女子亲啊亲，亲到后来终于分开了，露出了那女子红彤彤的脸颊，甚是面熟。

锦觅借着院子里的一盆清水照了照脸，对比一番。

惊叹万分，光影里的这女子，怎么会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啪”的一声，一道鞭影闪过，将眼前的两颗梦珠打得粉碎，但见一个身着玄甲，英姿飒爽的女子握了把鞭子，咬牙切齿：“说！那个和火神抱在一起的女子是谁？”

这不是那个魔界女将军吗？看她那副不共戴天红了眼的模样，锦觅下意识地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刚刚正在看呢，结果你一鞭子下来，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那女子狐疑的将她打量一番，“你又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里偷看上神的梦境。”

锦觅回说：“我呀，我是火神殿下的侍女。”

“火神呢？他人在何处？”一派趾高气扬的模样。

看这架势，应该是凤凰的仇家，她殷勤地与她指明了道路，那女子果然不负她望，提了鞭子追去，她得赶紧找个好位置看戏，眼睛一转，拔腿就跑。

厅堂里，旭凤、润玉、灵犀三人各占一方坐在一张四方桃花桌前，旭凤和润玉各执了杯清茶细品，桌上小菜半点没动，只有灵犀提了筷子在一旁默默用餐，时不时的看一下他们兄弟二人。

“天界饮食清淡，时间久了不免索然无味。偶尔尝尝这辛辣甘浓的滋味倒也畅快。”

“这话从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的二殿下口中说出，滋味甚是微妙。”

灵犀看着他们亲密无间，兄友弟恭的美好光景，心中不免谓然长叹，这段纯粹明澈的时光也不知会持续多久……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如果时光能够留住，多好，但愿你们永远拥有这样明媚的笑颜，小白龙，永远是那个干净温柔，单纯善良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