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一个感觉,往回细想生活中所发生的一切,发现其实我们每天都在做各种选择题?小事如今天是否要吃晚饭,周末是要约好友聚会还是宅在家里;大事如高考要报考哪一所院校,毕业后应该选择留在一线城市还是回到老家等等。我们就是在这样的一个被选择充斥的世界生活着的,不管我们做出的选择是出于主动还是被动。
昨天是五一,难得任性的深圳在持续布雨几周之后终于放晴,于是约着朋友去爬梧桐山。由于以往对爬莲花山和笔架山的印象已经深深地印在脑海里,以至于内心对深圳的山都是十分不屑的,开车前往目的地的途中还和朋友说希望今天爬的不再是Hill而是Mountain。
梧桐山的爬山路线有很多条,那种跟着大部队总没错的心态在做出选择的时候似乎是呈惯性的。但就在我们跟着人群走出去几十米时却发现小道石阶的高度好像和以前爬莲花山时的不太一样,明显陡峭很多。由于不知道爬到终点所需要的具体时长,我们还是决定马上掉头走大马路。出发前带着的蓝牙音箱在这次也发挥了很大作用,爬山的过程中听听音乐聊聊天倒也使人轻松惬意不少,大马路的行走确实有些枯燥。就这样不知不觉走到了小梧桐,看看手表,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合计10KM左右。这时发现很多游人都在小梧桐稍作休息后便开始原路返回。因为第一次来,我只知道大梧桐是终点,但对其到底离我们还有多远并没有任何概念。试图在景区绘制的地图上找到它,看到的却是一张精简版的线条图,再加上山上常年的高客流量,上面的字也被破坏不少。这时打退堂鼓的心理开始悄悄蔓延:”不知道爬上去还要多久,现在已经快四点了,万一下山时天黑了也不安全。大梧桐留着下次爬吧,反正还会再来。”分析完毕,我们开始踏步往下走,但同时还是出于本能地掏出手机开始利用智能地图搜索,屏幕上静静地显示着距离目的地还有2.8KM,预计步行时间36分钟的字样。于是大家经过一番讨论,还是决定登顶。
好不容易走到了大梧桐,却发现我们来到的只是好汉坡的脚下,接下来还要爬上1100M左右的陡坡才算登顶,途中要穿过我们在小梧桐看到的那两条呈左右分布的一线天,从远处看就像两根彩色的针头一般。这时由于身体已经开始疲倦,脑子里也开始上演自我对话模式:
“那应该不会就是峰顶吧?”
“那两条如针一般的一线天可是独立存在的,人怎么可能穿越中间那么一大块茂密的树林从右边上到左边去呢?”
“嗯,应该不太可能。”
……..
我就在这样的反复自我催眠的过程中走到了好汉坡的脚下。眼前陡长的石阶两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清晰地刻着两行字:
当前里程:0M
全长:1143M
这时的我已然蒙圈,但还是因为性格使然,认为既然已经到了好汉坡,怎么也要顺利到达。于是二话没说便往上走。在超越了众多男生女生大叔大妈们终于决定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我眼睛自然地往右一瞥,这倒好,旁边正好又出现一块石碑:
当前里程:100M
全长:1143M
当时那一刹那内心犹如一万卷毛线交织在一起,凌乱不堪。“路已选,含着泪也要把它走完”,我只好再次进行自我催眠。就这样一路攀爬,当腿脚不听使唤的时候便停下歇息个十几秒再继续向前。然而途中某一瞬间我竟然发现自己已经学会用匀速运动行走,再加上对呼吸上的同步调整,不知不觉便到达了石阶以上的一个休息平台。这可是一个巨大的胜利啊!终于爬上来了,接下来的距离就不远了。这时,我抬头一望,对自己的too simple, too naïve表示担忧,眼前绵延的高山上蜿蜒的石阶犹如眼镜蛇游戏里的一小截肉身,曲径通幽,暗藏着无数的秘密。原来刚才的几百米石阶陡坡只是一个好汉修炼前的热身运动!
此时两腿已明显有些发抖,黄豆大的汗珠一涌而下,落在了前方的石阶上,此时似乎只剩下惯性这股力量驱使着我继续前进。节日里的好汉坡甚是热闹,沿途遇到很多已经开始下山的人,其中不乏还没有蒜苗高的小朋友们。我利用在这一路上慢慢习得的技巧一路走走停停,却也有些忘却刚开始时的心理抗议了。就在内心对自己的进步暗喜时,我正好停在了一个开阔的路口,看到了一线天的真容。天呀,它的另一半被包裹在云里!这不就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意境吗?我定了定神,用眼睛拍下了这一幕。此时我发现自己关心的已不再是山顶离我还有多远,而更多的是想着如何在脚下行走的同时更好地去欣赏这片意料之外的自然风光。当眼前的云雾散去,看到终点的那一瞬间,我内心竟然格外平静自如,之前的跌宕起伏消失不再。登顶了,面对山脚下如画的城市风景和环绕在周围的叠叠群山,我发现自己正被时不时飘过来的云雾拥抱着,宛如置身仙境一般。游人们脸上像盛开的牡丹花一般红艳喜庆,我缓缓地走到山顶巨石上“鹏城第一峰”的题字前,嘴角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随后做了做简单的拉伸,算了算时间,决定要赶在日落前到达山脚大门,于是开始下山。紧随我后的是一对四川来的中年夫妻,两人边走边聊,好不欢乐。我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爬上去的时候觉得特别艰难特别累,但到顶了发现也就那么回事”,大姐如此朴实的话语一下消散在空气中,却一下点醒了我。这些天自己对于一些知识概念的困惑和工作中的挫败感好像突然就被解开了。
爬山不就像是一个从无到有的学习过程吗?我们之所以在进入自己未知的领域之前会被卷入到无穷准备的状态(所谓的拖延症),其实说白了就是对未知的不自信以及回避反馈的心理。每个人都有一套对未知的自我保护机制,在我从山脚爬到小梧桐为止的那一段旅程就可以看作是我的舒适区,我可以很轻松愉快地完成。而要不要继续登顶这件事对于我来说是全新的领域,我对它到底有多高是存在未知的(虽然我在爬山途中得知它的最高峰是943.7M,但这毕竟只是个笼统的概念)。我一方面想去增加一项新技能(即登顶的体验),但其实内心却不愿意去触碰可能要面对的挫败感。换句话说,我自己在潜意识里是不愿去直面自己的浅陋的。若是我中途由于体力不济而退缩,这样会不会很丢脸?如果智能地图显示的2.8KM是假象(因为先前不知道被它骗过多少回),那我岂不是要承担天黑走山路的风险?类似这样的自我对话幸好最终被我的决定打败,才顺利跨入到全新的学习旅程。
就如吴伯凡老师所说,就像人走路一样,学习就是要进入一种持续的不均衡状态,否则一切所谓的学习都是伪学习。我在攀登好汉坡的整个过程就是一个不断碰壁,遇到生理和心理的不自在,然后再快速迭代维稳的一个循环。刚开始的100M台阶让我气喘吁吁狼狈不已,而接下来我却认识到了调整脚步和呼吸的重要性,匀速行走,并在双脚发出劳累信号的时候稍作休息,为下一个100M做准备。每当感觉自己离顶峰更进一步而心中暗喜的时候总会发现自己无比天真,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心理调整和步伐调试。直到肉眼能看到顶峰的模样,最后的200M也成了一路走来最轻松迷人的一段。而这途中的一切都来自于我的选择,主动的,以及在做出主动选择以后的被动因素,它们共同助推着我完成了长达6个小时的梧桐山的爬山体验。
虽然在下山的时候我们选择了那条对于我们来说充满未知的山林径道,途中也遇到了比上山时更为险峻的泥泞小道,但在那2小时的下山过程中我却异常淡定从容。天空渐渐泛起了乌鸦黑,我们并没有赶在太阳下山前到达山脚。但我却为能看到梧桐山的另一道风景线而兴奋无比,像是小学时拿了满分作文被老师请上讲台朗读时一样喜悦。李笑来老师说的很对,不选择也是一种选择,而我认为这样的选择必定带来的是最坏的情况。因为这时你已经把主动权拱手让出任他人去决定你的人生。爬山也是学习的一种,正确的选择是前进的根基,先快速进入角色,勇敢地接受挫败感,然后在反馈中快速迭代,获得新的人生体验。
“你看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是不一样的,比下面的砖头石阶有意思多了”。这是我在下山时从一位少年口中听到的话,他指着的是我们脚下踩着的那些由天然石块砌起来的异形石阶,那是快到顶峰时才会出现的意外惊喜。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