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吃蕃茄呀?”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又点了一份蕃茄鸡蛋面。王老师如是问我。
我微微一笑,不作回答,低头猛吃。
没什么可以说的,我有必要告诉王老师,我这样吃饭是为了省钱吗?
当然,我这样吃也是因为小时候养成的习惯。
十几岁时,每当西红柿成熟,总有悠长的吆喝声走街串巷。母亲只要一听到,就会停下手里的所有活计,抄起篮子,奔出门去。不多久,就挎满满一篮子西红柿回来,放在屋前的台阶上,然后扯起嗓子喊:“剑,西红柿买回来了,你爱吃西红柿就慢慢吃吧,给我剩一个中午做汤就好了。”然后就像打了个胜仗似的,或者继续手里的活计,或者出门找人聊会儿闲天。
而我,则拿上一本书,搬个马札出来,坐上台阶一篮子西红柿旁边,一边晒太阳,一边吃,一边看书。不知不觉间,一篮子西红柿就这样吃得只剩下一个。有时候忍不住,还会把最后一个切一半吃掉,剩下半个做汤。好在西红柿个头大,半个也足够了。
母亲回来,看到这情形,总会嗔怪道:“怎么就剩下半个了?”神情间却满是笑意,没有一点不高兴。
那时候家里不太宽裕,水果之类的东西是很少吃的,所以吃西红柿,就成了我最快乐的事,而买西红柿,就成了母亲最快乐的事。
一晃功夫,我从十几岁变成了三十几岁。家里不缺水果吃了,而当年那种个大味甜汁多无公害的西红柿也再难买到,就算是买得到,我也常年不在家,所以那种坐在篮子面前斯文扫地的吃相,恐怕也只能在回忆中才会出现了。
母亲也不复当年青春,就算是吆喝再起,耳背的她也未必听得见,就算是听得见,步子也未必轻快地赶得上,就算是赶得上,买回来放在台阶上,她的儿子也不在家,恐怕她心里不再是打了胜仗的感觉,而是满满的寂寞了。
所以来广州近十年,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有吃面的地方,我是不会吃米饭的,只要有西红柿面的时候,我也不会再吃别的面。
当我吃到连汤都不剩的时候,抬头,发现王老师还在对面看着我,一脸懵圈,我不由地笑了起来。
也许因为忆起往事,所以笑得格外灿烂。
以至于吃完回去的路上,王老师还在絮叨:“一碗蕃茄面,怎么就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感觉了?”
呵呵,我没有吃过满汉全席,但我坚信,它的味道,远不如那篮子西红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