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
今天从下午四点多一直睡到天黑,趁太阳能热水器里的水还有温度,洗漱。在阳台上听见别人家炒菜的声音,突然很有感觉,锅铲擦着铁锅刮擦出的声音是沙哑的,油在锅里发出呲拉的一声,还伴随着连续不断、大小不一的仿佛带有烟雾感的嘶嘶声。在学校住的时候根本听不到这种有烟火气的声音,每次听到这种声音我都想象这家在炒包菜,翠生生的叶子炒到边缘焦黄,虽然只听到声音,神经却自动生成了嗅觉,那种寒冷天气里氤氲起的香甜。这声音也极富规律,先是两声快速的刮锅声,再来呲拉的油声和嘶嘶声,然后是慢慢的锅铲铲菜划锅的声音:哗~哗~一点也不尖利,沙沙的,很舒服的。奇怪的是,屋外那么多人家,每次传来的炒菜声都出奇的一致。这种声音只有从别人家里传出来才有感觉,自己家的炒菜声经常太大、太真切。通过冬天寒冷空气,这声音会传来一种淡然,在夏天,则是那浑黄的傍晚让人心静的背景音。
终于回家了。
食
南方人过年也吃饺子,不过和北方的饺子有很大区别,首先是南方饺子的皮很薄,很容易“露馅”,所以极考验煮饺子的人,以前没感觉什么,这次回家,自己煮饺子,捞出来的大多数残缺的面皮和暴露的肉团。
放假之前就想极了高中食堂的茄子盖浇饭和学校南门的一味粉。回家后第一天,趁着高中还没放假,耐不住嘴馋,厚着脸皮偷偷跑回以前高中食堂买了一份。这茄子饭一直受到同学们的吹捧,每次下最后一节课,如果不跑着去买,前方早有一条长队像银河一样隔绝你与点餐台,轮到你点餐的时候,听到的永远是食堂大姐一句“茄子饭卖完了!”茄子饭其貌不扬,软趴趴的茄子下面是被翻炒成黄褐色的米饭,拿勺子把下面的饭翻搅上来,一股热腾腾的湿润茄香浸漫在空气里,不浓郁,却足矣勾起食欲,每一颗米都受色均匀,代表酱汁炒匀了,这盖浇饭得用勺子吃,一勺下去,茄子、米饭、还有其他配菜一齐送到嘴里,那种满足感绝对超乎想象。第二天早上,又赶往南门去买一味粉,南方的粉北方是没有的,北方总是把粉条或是粉丝叫做粉,其实三者大相径庭,粉条太粗糙,粉丝不足以撑起汤汁。一味粉用的粉便是典型南方的粉了,不会太细,可以充分吸收汤汁,亦不会太粗,吃的时候会腻喉咙。富有弹性,用筷子夹不断,咬一口下去却爽滑不沾牙。肉酱是一味粉的精髓,吃之前一定要把酱和粉拌匀,洁白的粉染上肉酱的蛋白质香气,让人忍不住两腮生津。以前喜爱一味粉,因为它的香辣可口,刺激我还未清醒的神经,从前喜欢茄子饭,因为美味量足,可在我结束白天学习的时候满足我的口腹之欲,让我元气满满地开始晚上的学习。这两样食物在我死气沉沉的高中生涯里增添了许多香味和温暖。现在我去到了北京读书,吃到过更多不同的食物,但仍然喜欢这两样食物,它们其貌不扬,却纪念了我现在怀念的高中,它们平凡普通,却代表了我的家乡,在遥远的家乡,勾起异乡人的思念。
人
今年过年,照例要去给我外公――家里最年长的老人拜年,今年80多了,身体不是太好,但好在精神一直不错。我外婆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外公退休前一直都在地质队工作,现在退休了,一个人住在地质队家属大院里,在我小时候,外公在我眼里还是一个很有亲和力的人,会养兔子送给我,会煮面条给我吃,但长大了人总是很没良心,老是忘了在老家的这个老人曾经对自己的好,甚至总是看到他的缺点,比如脾气很怪,是地质队里的“三大怪”之一,但似乎这一切都有迹可循。外公还很小的时候,村子里闹瘟疫,全村人几乎无一幸免,外公的父亲挑着扁担从死人堆里把外公挑了出来,这样的童年经历对我。们听的人来说是很传奇,可对处在故事中的外公,真实地感受反而要平静得多吧;我外婆小时候的时候家境优越,但后来被判为成分不好,那个年代的事大人们都不太清楚,我们小辈也不太敢去问,也不清楚我外公外婆之间是真的存在爱情还是外婆因为家道中落才嫁的外公。外公外婆的前半生都是很跌宕起伏了,也许只有外公的怪脾气才配得上这样传奇的前半生了。
外公还是老样子,这半年里,变化最大的,怕是我老妈了,怎么说呢,好像变得市井了,买衣服会一遍又一遍地算折扣,会跟蛋糕店的店员争执为什么一张优惠券只能用在一个蛋糕上。我只能默默看着,不尴尬,只是心疼。这半年里,我离家读书,姐姐和爸爸在外地工作,大部分时间妈妈只能一人呆着,打扫卫生、看微信、打麻将、到了吃饭的点自己一个人随便对付过去,这基本成了妈妈生活的常态,和她一起打麻将的,有多是同样无事、想消磨时光的世俗大妈,妈妈可能慢慢被她们同化了吧,忘了,她的生活缺少我们还是一样有意义的,也忘了,要对自己好一点。
后记
上大学后的第一个春节,一切都是旧的,不一样的是我,开始怀念家里的一什一物,开始关注家人的一举一动,懂事了吗?呵,怕还远着呢,但这是个好的开始。家乡,居然是在你离开它的时候,才开始变得具象,你没离开它之前,不觉得它熟悉。又在你回来的时候,变得从未有过的熟悉。这是个小城,安静、平淡,有它应有的样子,我的家人在这里,我的记忆也在这里。春节后再启程,留它在身后,也把它留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