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会有很多的画面和文字重叠，特别美好，想着要记下，可一回到家，就忘了。就懒了。

灏哥五六个月左右第一次差点儿掉到床底下去时，我是拉着他的脚的。半夜醒来摸摸身边的小人儿，不在，开灯一看，身子都到床头旁边的凳子那儿去了，心里感慨幸亏我有睡觉摸着他的脚的习惯。后来跟妈妈说起这事儿，她笑话我说“人家都是搂着宝宝睡觉，你倒好，搂着人家的脚睡。”我这不是怕自己的手太重会压着他嘛，后来灏哥就开始睡在床中间了。可是，每天睡前摸摸他的小脚丫子就成了习惯，一直到了现在都是。没事儿还喜欢抓到嘴里咬一口。然后我就想到了我的外婆，以前她睡觉也爱摸摸我的脚。

妈妈是外婆最小的女儿，妈妈总说我这个最小的外孙女是她的最疼爱的那一个。从我记事起外婆的耳朵就不怎么好，需要很大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话，她才能勉强听到，可小时候我又是个非常没有耐心的人，所以总是对她有点不耐烦。那时我不懂什么是爱，所以有很多过错也错过了很多。她总是偷偷留着好吃的给我，塞零花钱给我，而我接受的理所当然，没人教我感恩。印象很深的是初二那年暑假，那时刚来大姨妈有一次弄到裤子上很脏，洗完澡我就抢着要自己洗衣服，外婆不同意，她当时七十多岁了，走路还需要拄着一根拐杖，她抢着要给我洗衣服，之前都是她帮我洗，可是这一次我却害羞不敢说出口，于是和她争了几句，她一边摇头碎碎念着“你洗的来什么衣服啊'一边慢慢地走开。我边洗边松了一口气。

每次放假去外婆家玩儿，我都是和外婆睡一张床，但我们是分头睡的。每晚她都会摸摸我的脚，可我是一个非常怕痒的人，所以每当她这么做的时候我都会有点儿不高兴，可即使我说过，下一次她还是会摸摸我的脚，冬天我的脚很凉，她就会把灌了热水的暖手袋放在我的脚边，夏天很热会给我扇蒲扇，偶尔会说上一句”你的脚趾甲有点儿长了，该剪了。“那时我不懂什么是爱。也许摸摸这个她疼爱的小姑娘的脚对她来说就是和她最亲密的接触了吧。

后来外婆生病了，谁都不认识，放学后妈妈带我去医院看她，妈妈指着我问外婆”妈，你认识她是谁吗？“外婆一下就叫出了我的名字。出院以后，外婆生活完全无法自理了，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她辗转在几个舅舅家生活，那段时光我是我不愿想起的。她离开的前几天，我和妈妈去乡下看望她，她在客厅坐在轮椅上，看着门外，我偷偷给她拍了一张照片，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从来没有问过。由于外婆的耳朵不好，所以我们很少有非常顺畅的交流，而且她一直很排斥戴助听器。妈妈给外婆洗完脚，说了句脚趾甲有点长，我说我来剪吧。老人家年纪大了，脚趾甲和肉都有点儿黏在一起，笨手笨脚的我还剪出血了，外婆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我不知道她是感觉不到疼还是怕我会紧张。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她剪指甲。没过两天就接到了外婆快不行了的电话，我们第一时间赶去了，医生说”她年纪太大了“可是她们把我拦在房门外不让我见她最后一面，因为当时的我大着肚子，因为所谓的风俗禁忌，孕妇不宜进入死者的房间。如果问我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是你很遗憾的，我一直都是说，没能让她看见她的重孙子是我最大的遗憾，当时我已经四个多月的身孕，总在想，哪怕她再多活个半年，那也好。她那么疼我，看见她的小姑娘生的宝宝，得有多开心啊。

那时我不懂什么是爱，那时的她也从不说爱，后来的我慢慢回忆起来，哪一点不是她的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