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网》第七章:寂山(01)


  寂山,位于镜川市东北处,海拔不过300余米,山势一面平缓,一面险峻,山上草木丛生,却尽是些寻常品种,风景则更无可观,因此,一直落寞地矗立在那里,只是偶尔有人来山上走走看看,算是锻炼一下身体,呼吸一点原生态的空气。到后来,由于镜川市不断扩建,这山离市区也越来越近了,不断有工厂之类在附近建起,山上的空气便不那么绿色了,而是变成了成分复杂可疑的混合气,山顶上极目望去,也不过是旁边更高的山,和附近高耸的烟筒之类喷出白色或灰黑色的烟雾,于是,这寂山更是人烟稀少,除了住在附近的小孩子们偶尔来在山上跑来跑去外,几乎看不到什么人了。

  不过,在易锋看来,如果照镜川市目前的速度发展下去,这里迟早也会成为市区的一部分,那时,这座山即使不被改造成一个公园的话,也会为在这里建设高楼大厦的房地产商们提供不少的炒作素材或者高价理由。届时,周围会产生一批名字叫作什么“伴山”、“御峰”、“擎岭”之类的地产项目,而在它们广为发布的各种广告上,也都会写上“从容坐看云起”、“山的高度,成就你的高度”、“他们看到的是山,而在你眼里,这是成就你的巨人之肩”之类令人眼花缭乱的句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于他来说,寂山成为了灵感的源泉。刚一开始的时候,他来这里是因为想念羽洁,后来,慢慢地,他发现每逢遇到烦心的事情,难解的问题,来这里待上一待,便常常豁然开朗。

  “这难道是羽洁泉下有知,在帮助我?”有时候,易锋会这样想。

  这一天,他坐在电脑前,虽然冥思苦想了半天,用一支笔在绘图本上画了又画,却始终想不出什么好的创意来,于是,便忍不住出了门。本来只是想散散步,但是出了小区,看到刚好有一辆开往镜川东北方向的公共汽车开来,于是,干脆决定,再去寂山走一趟,说不定这样走一走,还会产生些灵感吧!

  在一堆陈旧的资料面前,正感觉百无聊赖的时候,孙婕的目光忽然被放在桌子上的一堆书吸引了:《犯罪心理画像》《犯罪现场重建与犯罪心理画像》《重返犯罪现场》……

  “重返犯罪现场?”看到这六个字,她不禁精神一震,虽然经过三年的时间,现场早就留不下什么东西了,但是,回去那里看看,总比待在办公室里毫无头绪地发愁好吧!想到这里,孙婕马上坐不住了,便拿了车钥匙,起身快步向门口走去。

  “呦,孙大侦探,这么急匆匆的上哪儿啊?有情况?”

  孙婕刚到门口,就见组长赵建宇正一边从外面进来,一边笑眯眯地问道。

  “我正要去寂山现场看看,组长大人,你要不要一起去?”

  “寂山?寂山发生案子啦?我怎么不知道?”赵建宇一听,愣住了。

  “啊,那倒没有,还是那个旧案子,我想再去看看。”

  “旧案子?”赵建宇挠挠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忘了吗?就是三年前那个女生坠崖的案子。”

  “哦——”听她这么说,赵建宇才拍拍脑袋,想了起来。不禁好奇地问:“你怎么又想起来这个案子啦?有什么新线索吗?”

  “具体的还没呢?所以才想再去看看。”

  “胡闹!都过去三年了,你现在到那儿还能有什么用,别瞎折腾了,跟我来,我有点事儿让你做!”

  “什么叫瞎折腾,这案子都三年了,再不破,怎么向人死者家属交代呀!你找我什么事啊?”

  “嗯,上头让把咱刚破的那个案子整理个材料出来,报上去。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啦!”

  “就这个啊,行,不过等我从寂山回来吧,放心吧组长,保证明天一早就把材料放到你桌上!”

  说完,孙婕再也不等他回答,便一溜烟地从门口消失了,留下了赵建宇一个人呆在那里。

  “这丫头怎么啦?怎么又把那个案子翻出来啦?”赵建宇大声说道,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发问。

  “不知道啊,昨天她就把那个案子的旧案卷调了出来,在那里研究了半天。”屋里一人说道。


  到了寂山,踩着乱草与砾石杂陈的山路,易锋一脚高一脚低地向上走着,脑子里还不时地想着那个营销部经理的话:画面要唯美一点……他的意见只是参考,怎么设计,还是要易锋自己想……要让公司的形象从同类产品中跳出来……

  到底该怎么样,经过了客户的几次退回修改之后,易锋其实已经完全摸不着头脑了。而且,似乎客户内部的意见也不一致,这个说可以的,那个又说不可以;今天说可以,明天又说不可以,自己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啦……就这么一路边走边想着,易锋嘴里不禁念叨起来:“羽洁啊,你要是真的泉下有知,就给我点灵感吧,让我顺利把这个单子做完……”

  唉,要是羽洁还在,现在我会是什么样的呢?要是那样的话,我也许就不会那么贸然地从那家广告公司辞职吧,这样,我很可能已经当上了设计总监,最不济,也是一名资深平面设计师,可以带着一帮子新人了,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单打独斗,不但接活儿难,即使接到了,也只能自己事无巨细地干,想来次头脑风暴都没戏。

  然而又一转念,就算她真的没出事,也难说啊。别忘了,那天她已经向你提出分手了,而且那么坚决!剩下你一个人,还不是和现在一样?

  但是,也许她向我提出分手,是另有隐情呢?否则,为什么我们刚刚分开,她就出事了呢?而且,她怎么会在那么晚的时候跑到这寂山来呢?说实话,这个地方,实在是一个比想象中的糟糕还糟糕的地方,就像是一颗难看的瘌痢头,高东一堆杂草,西一堆石头,中间还夹杂着一块块光秃秃的灰白色的地表。山上没有一棵树,也没有一条路,不论怎么样走,高高地悬在天空的大太阳总会用它最大的热情照看着你,让你时刻感受到它内心的火热,更别提弥漫在一路上的可疑空气,总是有那么一点灰蒙蒙的,你既看不清那是什么,鼻子里也闻不到什么特殊的气味,但是,你却能感觉到,就像法师能闻到妖气,大侠能闻到杀气一样,你也能感到一种气:一种浓缩的工业之气,那种感觉就是,镜川城里城外那些大大小小的数不清的工厂的气味,全部聚集到这个地方来了……

  更别提到了夜黑风高的晚上,四周里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羽洁那样一个娇小柔弱的女子,怎么敢跑到这个地方来呢?而且,这个地方这么偏僻,自己在镜川待了这么多年,就从来没听说这个地方,她怎么跑到这个地方,而且发生了意外呢?

  可惜,案子至今没破,这一切,都成了空白,都成了难解的谜了……

  唉——我怎么又想起羽洁来了,不是早就决定不再想了吗?一时间,易锋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便连忙在山顶上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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