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品味”的环卫工

以前我每天早上骑车上班经过滨江大道的时候,我就会看到一个高瘦的男子,戴着一副厚厚的黑边框眼镜,吃力地蹬着一辆满载垃圾的三轮车,车上各种垃圾散发出难闻的异味。这时,他就会扬着淌着汗水的脸向我热情地打招呼,上班去啦,这么早。我也回道,不早,路上有一个多小时呢。他又会接着说道,路高几骑车小心点哟。

这样的相遇,这样的招呼,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习惯也就成了一种自然。当有一天,这种习惯突然消失的时候,再没有以前的那种相遇,再没有以前的那种招呼。我的心,不知怎的,竟然变得空落了起来。

现在我骑车经过滨江大道,再也没有遇到过这个戴眼镜的瘦高环卫工了,再也没有那种熟悉的招呼,心中的确有些失落了起来。我问了其他的环卫工人,他们说都不认识,想想也是,一个县有几百个环卫工人,内部间又流动得频频,今天在这一个地段,下一个月也许在另一个地段了,并不是人人都会认识。

之所以在意这个戴眼镜的环卫工人,说起来还有一段故事。那是在去年10月份的一个早上,浓雾弥漫了天空,5米之外不见人影。我骑车上班,尽管我骑得格外的小心,但还是在安济桥头摔倒在路边,脚扭伤了,一时间无法动弹,自行车的后半部压在我的身上。一些人和车相继从我身边小心而过,相继而去,没有一个人问我是怎么问事,也没有人一个人主动牵扶我。我理解他们的心理,在这个浓雾漫天的时候,害怕说不清楚。这些年做了好事反而被当作做了坏事屡见不鲜,因此路人选择了冷漠旁观,没有落石下井那就你的幸运。

我坐在地上,一阵阵钻心的痛进入我的脚底,此时不希望有人扶我一下,如果有一两句关切的问候,我也会感激不尽。更可恨的,我的手机居然没电了。又有许多人从我身边走过,向他们求助时,他们选择了充耳不闻。我的心彻底地感到悲凉,此时特别憎恨那些故意碰瓷的骗子,是他们破坏了社会的公德,让每一个人都杯弓蛇影。

这时,一辆人力三轮环卫车停在我的面前,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环卫工人问我,咱过回事?我说摔倒了,脚扭伤了。随后,他下了车,扶起了我坐在路边的石阶上。他从衣包里摸出一小瓶药水,用一种熟练的手法给我脚腕涂上药水,用力揉动起来,又一阵疼痛钻入脚底。过了几分钟后,他说你试一试你的脚。我一试,说真的很奇怪,居然不痛了,并且灵活了起来。我感到十分惊讶,你会医术。他笑了笑,久病成医呢。我向他道了谢,他说谢啥子,出门在外,谁都有碰到难处的时侯。见到我好起来了,他又重新蹬着满载垃圾的三轮车远去。此时,我没有闻到垃圾车上散发出的异味,只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汗味。

从此以后,我差不多每天早上都会碰到他。时间长了,一个疑问就在我心中升起,看上去一个有文化有技术的人,怎会从事一个不那么“体面”的工作呢。

冬月的一天,我偶然看到他在我店子附近的水店里帮助卸运桶装水。我感到很奇怪,怎么没有从事环卫工作了呢?于是我问了他,你没有干环卫了吗?他说做着呢。那你怎么在这里搞搬运呢?他说,空闲时间嘛,闲着也是闲着。我笑了笑,他的脑壳也很灵活的。我虚伪地客套了一下,一会过我店来喝茶。他爽快地回答,要得。

没想到在桶装水卸运完后,他来到了我的店子里。我又再一次地感谢了他,他显得很不好意思,事情都过那么久了,我早就搞忘记了。我觉得我和他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不过那疑问在我心中。我终于按捺不住问了起来,你身体好,有文化,有技术,怎么会从事环卫工作呢?他听了后笑了起来,你怕是看到我戴眼镜,会按摩,骑三轮才会这样想的。我点了点了头。于是,他向我讲起了他戴眼镜,会按摩,骑三轮的故事。

几年前的时候,他在湖南的建筑工地上做焊工,发生了一次事故,从高架上摔落下来,右小脚摔折了。工地赔了几万块钱才把脚医好,但是不能出大力,就在这个时候,医生教会按摩,自我治疗。由于长期电焊,视力也下降了起来,不得不戴一副近视眼镜。由于身体不好的缘故,也就没有再出去打工了。

我说,那你怎么不做生意呢?他说做生意不仅要本钱,而且还要人缘,这个年头的生意不好做。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又接着问,那你怎么不务农呢?听了我的话后,他裂开了嘴,在外打工多年了,农作不太会了,务农的收入,你懂的!没有想到他还会“你懂的”这网络语。听后,我们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那环卫工作你满意吗?他喝了口茶,反问我,怎么会不满意呢?工作稳定,工资又不拖欠,还有保险,又没有务农那样辛苦,逢时过节还有点慰问品,还有在工作时捡到很多废品卖。这么好的工作,怎么会不满意呢?他的反问一下子把我将住了。

看得出,他对现在的工作是满意的,而我的偏见是实在太狭隘了。也许不仅仅是我的偏见狭隘,还有更多的人和我一样用一种偏见的眼光来看待环卫工群体。认为他们没文化,素质低,天天与垃圾打交道,没有品味。

可是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很多事情明白无误地告诉了我们,真正没有文化,素质低下,没有品味的人,恰恰是我们这些自诩为有文化,有素质,有品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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