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检查结果很明确了,选择各种何种方案又成了难题。摆在面前的有三种治疗方案。
第一种,保守治疗。简言之,用石膏固定,依靠自身愈合,配合长期锻炼。好处是不需要花费太多,弊端是容易留下后遗症,不仅影响到外观,且会波及到使用功能。母亲是闲不住的人,田间地头忙活惯了,让她坐着无疑是受罪。这一点,我太清楚不过了。况且会影响到右手正常活动,代价太大,这种方法自然被淘汰。
第二种,手法复位。表哥常年在深圳,熟识一位擅长治疗此类病症的老医生。他们的意见是去那儿,免去手术之苦。况且南国天气怡人,不似故乡这般寒冷,比较适合养伤。弊端便是路途遥远,来回折腾,添了不少麻烦。后来跟学医的同学请教,她也不推荐此种方法,骨折的治疗原则便是固定,本身已受伤的部位再去进行人为的推挪,势必造成更大的损伤。弟弟网上咨询了好几个骨科医生,回复的大意也是如此,希望效果好些就选择手术。
第三种,手术治疗。说得简单些,就是植入钢板,以期达到固定的效果。这样处理的话,时间短,见效快。弊端就是,母亲要经受手术之苦。植入钢板、取出钢板,两次疼痛都不能免除。
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让母亲来杭州或上海手术,路途颠簸,况且母亲已经摔了好几天了。到了这边,术前检查、入院手续等又要耽误一些时间。自然,对于骨折,越早确定治疗方案越好。马上要春节了,母亲也不一定愿意长居于此。
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如今,母亲的手臂肿得厉害,连基本的生活自理都很困难。吃饭时、走路时、上班时,我的脑海里都在惦记着母亲。她怎么穿衣?她怎么吃饭?她怎么去卫生间?
幸好,现在是农闲时节,年前田里地里没什么活计。如若赶上农忙,母亲指定闲不住,菜地里忙忙,田里转转,说不准又磕着碰着了。虽说现在母亲也不愿意坐着、躺着,但这也由不得她了。“知母莫若女”,我太了解她了,大脑里都能清晰地想象出来母亲烦躁的神情。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哪。
去上班的路上,在一排香樟树下,我意外地邂逅了一群麻雀,一边叽叽喳喳地欢快地叫着,一边蹦来跳去地在地上找寻着吃食。其中的一只麻雀忽然飞起,直直地飞到对面马路上的电线上了,稳稳地站住,小脑袋转向它的同伴们。其它的麻雀像得了命令一般,“嗖嗖嗖”地飞到它的身边,落在高低错落的电线上。它们又开始热烈地交谈起来。
我心想,要是此时我能变成一只麻雀该有多好。我会第一时间飞到母亲的身边,跟她斗斗嘴,给她盛饭,为她洗脸洗澡,帮她择菜刷碗。我们也曾是一只小小鸟啊,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可母亲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养育大,我们羽翼丰满,便振翅飞翔,直至千里之外的异乡。有了家庭的牵绊,有了琐事的束缚,回家断然不再是那么说走就走的了,想来不免感到深深的惋惜。
大多数父母不都是如此吗,为了子女倾尽心血,自己受苦受累也无怨无悔。当孩子在遥远的大城市里安了家,他们并不气恼,因为在他们看来,孩子过得好,他们就心满意足了。殊不知,这遥远的距离生生地把父母和子女隔开了。再多的金钱也不及悉心的陪伴来得实在,孝敬再多的物质也不及填补精神的空缺来得熨帖。“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陪你把想念的酸拥抱成温暖。”可是,对于我们这些游子来说,这是极尽奢侈的渴盼。
陶渊明的《归园田居》中有一句诗,“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年岁渐长,我也越来越想念故乡的人,故乡的事,故乡的风景。故乡的一切都刻印在我的脑海里,想起来,我就觉得温暖。归根结底,那是因为,故乡有我的母亲。母亲在,家就在。走得再远,我也不会忘了母亲,也不会忘了回家的路。
上午,表姐打来电话,说托懂行的熟人看了,复查后再看情况,恢复好的话,也许不需要手术了。闻听此言,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虽然恢复是否完好尚不得知,但情况略有好转,也让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我暗暗地期待,早日回到母亲的身边。
晴好的天气,我希望母亲能安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劳碌了几十年,好好享受这一刻的清闲。我想跟母亲说,有儿女的惦念,有亲人的挂牵,生活这样美好,不要再愁眉紧锁,我想看到您脸上绽放的舒心的笑颜。咱没有家财万贯,可咱能吃饱穿暖,您们身体健康比啥都强,我们在外才能心安。
我想,真跟母亲说这些的话,她必定不着一言,“嘿嘿”地乐着,笑我的拽文,笑我的官腔。可,这真真的,是我的肺腑之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