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是父亲78岁生日。
那一天,我、姐姐、哥哥、弟弟姊妹四人都在。
聊天时,父亲看着我们弟兄三人,突然说了一句:现在咱们四个,我最矬了(“矬”是家乡土语,矮的意思)。
不知为啥,听了这句话,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到了眼框边上。但我还是强烈控制住了这不争气的眼泪,心中对自己说,今天是父亲生日,应该让他老人家开心才对。
不过,我还是把目光转向父亲,仔细地打量着父亲的身躯。其实我们四人,在前些年基本是一样高的,一米七左右,相差不过一两公分,而现在父亲确实矬多了。岁月的刀,已无情地削去了父亲近十公分的身高。同时,他的腰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挺拔,走路也没原来那样精神了。
有时我在怀疑,这是那个曾经扛一麻袋近二百粮食,一天装几辆大车的父亲吗?这是那个曾经拉一辆装近一千多斤煤的平车,一天行走二百里地的父亲吗?这是那个曾经在课堂上侃侃而谈,走起路健步如飞的父亲吗?这是那个中学时代曾经在全县万米长跑拿第三五千米长跑拿第一的父亲吗?这是那个会拉二胡会说快板会会唱歌写文章物理化学又教得顶呱呱地父亲吗?
父亲老了。
他在不知不觉老了。
而我突然想,自己多久没有拉过父亲的手了?或给父亲一个拥抱?
二十年?三十年?或许时间更长。
我们的手,是父亲拉着我们慢慢长大。
等我们长大了,再不需要父亲拉手了,我们开始向前奔跑,却没再想拉一把父亲的手。
是他不需要我们拉手和拥抱吗?
应该不是,是我们从来就没有想起,而父亲也从来不会主动要求。
今天又是父亲节,可我在千里之外,仍无法拉往他的手或给他一个拥抱。
我打电话给父亲,父亲很开心,说刚割了肉,买了菜,正准备包饺子。饺子在我们老家,算是最好的饭了。我每次回家,第一顿和最后一顿饭,父母肯定都是给我包饺子。
父亲也知道,今天是父亲节,只是我们都不能陪他度过,父亲也一定会感觉有点遗憾。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拉下父亲的手,或给父亲一个拥抱。
我不知道,父亲会不会感觉吃惊?毕竟,时间相隔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