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施了一礼,便手腕用劲,剑便如银蛇漫游一般,剑刃反光将女人轻轻笼罩,竟有水光潋滟。”
乌黑的夜空中,悬着一轮圆月。一颗星也没有,那月亮的光极弱,像一团幽幽的鬼火。山谷里,数十顶小小的帐篷像一个个小小的坟墓。夜已深了,周围的树林静悄悄没了声息。平日里张狂的兽类都已进入黑甜的梦乡。
走近一些隐约可以听到帐篷里传来的,浓重的呼噜声。连年的征战使这些兵士们习惯了四海为家,加之近日频繁迁徙的疲惫,大都一着地便睡死过去。而在这一片帐篷的中心。有一顶帐篷却还亮着光。一个窈窕的女子坐在草编的褥子上,而她的身旁斜躺着一个健壮的男人。她的一只手为男人所握着。男人的另一只手,正将一只酒杯向口中送去,酒穿过男人的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大王,少喝些吧。”女人忍不住开口,微微皱了眉。
男人抬起眼向她看去。男人的眼中有醉意。“虞姬,你怕么。”
女人不答,将头低了些,眼睛望向别处。
男人便继续说下去。“长久以来,我从不曾怕过。但是这几日我却心慌得厉害。死我是不怕的,可是你呢,你怎么办。”
此时,低头不语的女人却突然抬起头来,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出了两行清泪,眼底却有决绝的神色。她靠近男人,在他的唇盼留下一个轻轻的吻,并向男人露出一个灿然的微笑。
“大王,让虞姬为你舞一曲。”不等男人答复,她便起身去取墙上悬着的那把剑。身姿轻盈若飞鸟。再看时,那剑已然在虞姬的手上了。
她轻轻施了一礼,便手腕用劲,剑便如银蛇漫游一般,剑刃反光将女人轻轻笼罩,竟有水光潋滟。男人有些恍惚了。
在这舞剑的当里,虞姬想起了她的一生。想起了绵延的战火,遍地的饿殍,败落的村庄,以及那双属于男人的坚毅的手。家在哪里,国又在哪里。她不知道,只知道,从今往后,她的命已不属于自己。
他们也曾风光过好一阵子。记忆里,他永远是战无不胜的王。她想起,多少个夜晚,也是在这样的烛火下,那为上天所眷顾的男人,怎样的,对她诉说着自己的雄心壮志。他说到北方一望无际的草原牛羊,说到江南水草的丰美。说到故乡楚地那些神秘的习俗。他说,“虞姬,有朝一日,衣锦还乡。战争不会持续太久”。
如今呢,他们一再地退兵,几乎是退无可退了。大王的脾气也越来越坏。且近月来又沾染上了嗜酒的恶习。虞姬虽是女子,但也有了一些预感。前几日不是还有几个兵士企图逃走吗。
大王说的话,她是再明白不过了。可是,这战火连绵的时代,她又能往哪里去。即使有处可去,她又岂能独活。
剑愈舞愈快,如万千银蛇狂舞。只听嘶的一声。女子的身影轰然倾塌。那细白的脖颈上,已然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那柄银剑掉落在女子的脚边,此时正闪着寒光。
榻上的男人已完全从酒意中惊醒,此时已扔了酒杯跌扑到女人身上。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女人,他将她扶起,又紧紧的搂在怀里。他吻她的额角脸颊,还有那渐渐失去血色的唇。她唤她“虞姬,虞姬”,可那小小的朱唇再不会翕动了。她的睫毛扑朔着,像黑色的蝴蝶。
远处的山谷里,传来古老的乐声,那声音,是这样熟悉。那分明是楚地的歌谣。他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不知何处的风钻进帐篷,摇动着桌上的烛火,烛泪已积了厚厚一层,蜡烛将要燃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