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黑的很早,堂屋昏暗的灯光总是朦朦胧胧,外公的影子被灯辉折射到地上显得又瘦又小。
生我时外公已老,与舅舅口中谈论的威严刻板完全不同,在我眼睛里外公是位慈祥的老人。那时的外公已没有了年轻时参加游击队的敏捷机智,当村委会计时的精打细算,给全村人做红白宴席时的挥洒自如,他就是一位鬓发苍苍,言语短拙的长者。
老屋倚山势而建,辈辈修缮到外公时已初具规模,有了四合院的雏形,厨房一棵槐树穿房而立,枝繁叶茂荫营茂盛。四世同堂围荫而住,院子里常是熙熙攘攘,一堂和谐。
几辈人营造一个院,院落的墙墙角角都是各房兄弟亲手垒筑,所以,各具特色与其它四合院迥然不同。我出生时,各房长辈早已谢世,只有三房的外公健在,偌大的院子空了许多。等我记事四个舅舅也陆续搬出老宅,剩下四舅尚未成亲在老宅侍候外公,人走了,房子空了,曾经繁荣兴旺的老宅冷冷清清。
母亲把我寄养在外公家,似乎是想让我给晚年的外公弥补一份温情。外公格外疼爱我,表兄妹二十二个也只有我最懂外公,晚年陪伴他时间最久。
外公的老年生活很有规律,一日二餐素多荤少,餐后散步有章有序,夜晚读书阅览完全不像乡下老农。而我自幼喜读爱写可能都是受外公潜移默化影响的结果。岁月如梭,屈指流年,常忆外公,不觉他已去世二十余年。生死轮回,谁人都无法逃避,但,那份至情至爱,血浓于水的思念,骨肉相连的牵挂却常在心间。
爱吃饺子的缘故,妻子经常给我包饺子,并且饺子馅一个星期不重复,可是嚼在口里总感觉少了什么味!究竟缺少什么味道,爱妻饺子馆出身怎么可能少放了调料?有时,饺子都吃完了还在琢磨。
这时,就常忆起外公,忆起外公做的油茶饺子,那种味道已不在局限于食物,而是与亲情揉合在一起越久越醇。时间可以淡忘一切,唯独思念历久弥新变的更加刻骨,梦里常常涌现。
外公做油茶饺子总是在晚上,瘦小的身体被堂屋的灯光折射到脚底下影子显得更加干瘦,我经常趴在土炕上盯着他的影子发呆。外公手很巧,包饺子时灵活的动作完全感觉不到他是位老人,两手一张一合精致小巧的饺子就摆满案板。油茶也是自己炒的,许多年过去了我还常忆起那种味道,仿佛觉得外公还在堂屋的灯下炒油茶。
外公包的饺子精致小巧,摆在案板上就像精美的工艺品都不忍下锅蒸煮。外公总是先把饺子蒸熟了才往油茶汤里放,一个一个用筷子挟进去就象他年轻时当会计一样认真。守在灶台旁边的我也看的认真,还有板有眼的数数,口水却早已打湿了胸口的衣襟,看到都馋。
四舅的嫉妒总是赤裸裸流露在脸上,他经常在我耳边念叨父亲的偏心,外甥在就给做油茶饺子,儿子在身边守了二十多年却没有吃过。外公微微一笑,抚摸着我的头说,吃吧,多吃几个长得快,长得壮。四舅嫉妒的样子现在都记忆犹新,有时,我与四舅聊起往事他总是一脸感慨,心里才知外公的爱真的如山般沉重。
妻听了我的故事试着去做油茶饺子,我吃过以后觉的还是缺少一种味道。外公,你是否知道,我永远怀念你的油茶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