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正月十六,我生完儿子二十六天,凌晨五六点钟,在朦胧的睡梦中我听到院墙外面的脚步声阵势好大,我问旁边的他,外面怎么这么大的动静?是我的声音惊醒了旁边的他,他翻起身跑了出去。瞬间我就听到门外乱囔囔的声音,男声,女声都有。不到三分钟时间,他们摆开的阵势就如同旧社会抓逃兵一样,只要人能出进走的口子,他们都安排了站岗的人。这时候两个女的“一个姓王,一个姓阎”,探头探脑的钻进了我的月房。进门她们对我就像审罪犯一样问东问西,我都很有耐心的做了回复。最让我憎恶的是,我本人就在她们眼前,但我说的话她们还是认为我在撒谎,三下五除二她们揭开了我儿子的被子和衣服,非要看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们有个风俗没结婚的人不入月房(她们两个年龄和我差不多大,都没结婚)。所以她们的举动我就特别反感。认真对待工作我能理解,但她们过份的举动就好像她们不生孩子一样。令人厌恶至极。
叽叽喳喳二十分钟过去了,她们确认我生的是儿子之后。她们两个出了我的月房门,把她们一起的人召唤进来去了上房,咋咋呼呼开始谈条约,让确定好时间究竟那天去结扎?老公公说:“还没出月子,你们都看到了人还是那个样子,四十天了就去”。那些人越得寸进尺了,又说交2000元押金,不然你们说话不算话。轻而易举就让人家拿走了2000元。
正月二十七。早上妈妈过来帮我看儿子,我们几个人就去做结扎手术。早上出门前婆婆炒了一碗鸡蛋,我是又心碎,又赌气,又恨,边哭边吃,吃了一半以后。把自己能套着穿的衣服全都穿在了身上,那时候就想着活着回来更好,如果死了,我要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全都带在身上。带着一股狠劲走出去的时候,他的摩托车就在门外等我。
到了医院之后,就排队等着做手术。那时候结扎一个媳妇就像农村人割猪崽子一样简单,在她们眼里女人就是应该的。由于太普遍了,拿手术刀的人根本不在意,只有睡在手术台上的人心里才是如此的忐忑不安。 一小时左右,我前面的几个都出来了,接着大夫在叫我的名字,我要给进去走的那一刻已经麻木了。进去医生让我脱了鞋上手术台。躺下去的那一刻我啥都不想了,只有两股热泪从两鬓角滑下。手术刀片,镊子,剪刀,纱布,针管,全在一个20×30的不锈钢盘中摆放的整整齐齐。盘子放在了我的胸口。打麻药的疼痛不由得让我呻吟了一声,后面我就听到肚皮被割开的声音,这时候手术大夫问我多大年龄了,我说快二十五岁了,大夫说年龄小,怪不得皮肤这么嫩?可惜呀………,接着就是翻肠倒肚的恶心和难受。最后她们翻腾够了之后,我听到执刀的大夫问另一个人,后背这里怎么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手术大夫问我以前害过啥大病吗?腰部受过伤吗?我说没有。大夫说那还奇怪了,嘀咕了几句,人家就缝合了刀口。一个大夫在旁边说:“你轻轻起身,我扶你”。在她的帮扶之下我下了手术台。弯着腰寸步挪到手术室门口,抬头看见在手术室门外等我的他们,我突然晕了,靠在了墙壁上,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几分钟后我在医院大院里一个陌生人的面包车里躺着。
那时候从县城到乡镇的道路不是柏油马路,而是硬化路,车走了没几分钟,巅的我受不了了。他们把一个床单绑的紧紧的裹在了我的腰部。好不容易回了家。进门的时候我妈妈在抱着我儿子摇,我爸爸嘴里叼着一根点着的汗烟在院子里站着。其实对于一个女娃娃来说,嫁人,结婚,生子,结扎,是谁都躲不了的事,只是我的命运和别人截然不同。
农历四月八,也是五月十二号,谁还记得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中午两点的时候,我把儿子哄睡着了,端了一盆清水,抱着两孩子的脏衣服,坐在大门外给孩子洗衣服。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不由得头低了一下,晕乎乎的感觉。由于在大太阳下面,我以为我被晒晕了。这时候隔壁邻居家的婶婶跑出来喊地震了,我才知道刚才晕是地震的原因。我连忙跑进去看睡着的孩子,孩子依旧睡得好香。
地震过后没几天,我们因为鸡毛蒜皮的事争吵了起来,争着争着又把话题扯到了打工那一块。人家说天干火晒的都呆在家里想吃没咽的。这明明就是给我说话的兆头,2007年给我装的一肚子窝囊气我本来就没忘,这次再次提起了头(最好别让女人伤了心,女人的心一旦伤了,到死她都会记着你对她的点点滴滴)。争来争去打起来了,吓得女儿哇哇的哭,老婆婆跑过来第一句话我的儿可怜着,老公公跑过来第一个举动扇了自己儿子一巴掌,后面说了一句(你混水的慢点,人家去年一个人又打工又挣钱,还给你把那么心疼的儿子生哈在炕上睡着,人家欠你多少?你现在哪里来的理由还要打人家?)听完这话的时候我心里感觉到特别委屈,我说没办法过你把我送回娘家去,人家摆正架势要送我回娘家,他爸拉着儿子不放手,他当时就说(送就送,送回去我看你爸把我能怎么样?)那时候儿子还不到五个月,打打闹闹多少次不是谁对谁错,而是想法,看法,观点各不相同导致而成的。最后他就去打工了,我又开始了一个人看孩子的生活。那种无奈,那种心酸,那种莫名的心痛真不知道去说给谁听………
秋季开学的时候,我女儿不到五岁,老公公把我女儿报到邻村的一所小学上一年级,路途并不遥远,有半小时就能到达学校门口,路很陡,有七八十度的样子,石子铺满红土的山路,对于一个还不满五岁的娃娃来说,挑战性不小。只要是天气不好就得大人跟着送,早晚老公公接送,中午我送饭,乡村小学一个年级只有十来个学生,送饭的时候看到留在教室里黑瘦黑瘦的女儿。心里的那种滋味酸中带涩。送完饭回家的那一段路程陡峭加打滑,往上走的那个姿势可以说四蹄着地的感觉。当气喘吁吁爬上梁顶的时候,说挣得眼前冒金星一点都不夸张。我就想我二十多岁的人都这么吃力,我女儿不足五岁的人不光一天来回跑路,还要学习,怎么能吃得消?
那时候乡村学校,老师对学生的要求并不高。可是我对女儿学习的要求相当高。为了纠正孩子写字,每星期我都给她准备三四个电池里边砸出来的(电电煤),把孩子带到宽敞的地方,我一只胳膊抱着儿子,一只手拿着竹子,眼前摆着书。我念孩子写,不会写的或者写不好看的,我手里拿的竹子就是孩子的盘缠,最狠的时候把女儿的手打的通红通红,女儿哭的哽咽的在不理我。
由于对女儿的严加管教,所有人眼中我就是母老虎(其实我的心里只有我最清楚,越是心烦越是管不住自己,不管从什么地方来的气全都撒在了孩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