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中的孩子是被压抑的,道路上不可以随意行走,因为充满各种危险。小伙伴之间的玩耍也不能尽兴,因为肢体接触是被禁止的,每个家长都精神紧张的看护着孩子。家中更是不能随意撒泼打滚,因为楼下随时会上来敲门请你安静。城市儿童们无处安放的精力便有了游乐园这个场所。
生活的这个城市有公园,有公共儿童滑梯,攀爬之类的设备,还有所有儿童们都喜爱的沙坑。从清晨到日暮,总有不愿归家的孩子和苦苦说服的家长。这种露天游乐园夏冬就没这么友好了,酷暑和严寒使得这些孩子无处可去。于是我们的城市便有了室内游乐园。
室内游乐园一般在大型商场超市,滑梯,蹦蹦床,海洋球,推车和决明子沙坑是标准配置。这一切都在模仿大自然的海洋,沙滩,树木。把模拟的大自然放在室内,隔离阳光,大风,沙尘。再打开常年恒温的空调,便是一个完美的温室。
在周末走进一家儿童游乐园,与室外爷爷奶奶带孩子不同,大部分是年轻的父母。门口是一排置物柜,大大小小的鞋子随意摆放,厚重的外套胡乱塞到柜子里,五颜六色的保温水壶放在最上面一层。大孩子父母坐在旁边看手机,不时抬头看一眼孩子,小一点的孩子就需要父母陪同了。
等在一旁无所事事,一个工作人员吸引了我的注意。她个子高高的,骨骼宽大,戴黑框眼镜,脸上颧骨突出,长着雀斑,头发简单的束在脑后,穿着鲜艳的工作服。她给每一个孩子的小手涂上消毒洗手液,有时用宽大手帮孩子脱下小鞋子小衣服,脸上带着羞怯。
我不知道她是否喜欢这些孩子,是否喜欢这个吵吵闹闹的工作。她只是安安静静笨拙的做自己的事,脸上没有讨好的笑。不需要接待孩子的时候,她就把宽大的身体缩在角落,静静的看着孩子们疯狂的跑跳。
孩子少的时候她就去清扫那些落在地上的决明子,宽大的身子趴在色彩鲜艳的泡沫垫上,拿着塑料铲子剥开层层叠叠的海洋球,一寸寸翻找,就像一个狂热的淘金者。随身必备的还有装着稀释消毒水的喷壶,用来擦洗泡沫垫和海洋球,一个透明塑料袋,用来装破裂和漏气的海洋球。
有个孩子好奇的跑过去要拿塑料铲子,说要帮帮忙,她没有表情,也没有回应,只是在滑梯下的缝隙里,在白色的泡沫围栏下,继续认真打扫。
这样一个不讨人喜欢,又有点木讷的姑娘,在这个与她有着巨大反差的游乐场,显得格格不入。
不知道下次去还能否再见到她。不知道在城市游乐园中长大的孩子,跟在田野中奔跑长大的孩子,是否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