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八大将军

第一章 龙风

我叫龙风，一个即将上初中的13岁少年。

我从小对月亮有着一股特殊的情感，觉得它那么浪漫，那么美丽，那么令人向往。特别是月亮里面住的嫦娥姐姐，一个能将后裔，吴刚和天蓬元帅迷的死去活来的人物，那得多美啊！每每想到这些，我就很忧伤，因为这注定就是一场单相思。我知道我的命里和月亮就没缘分。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我妈挺着十个月的大肚子就是没想到在这两天把我生下来。这两天不生也成，十七十八也还有些月光啊，您倒是加把劲让我月亮发生点关系，也没有！最后，在正月十九这个夜高风黑没有一点月光的寒夜里，我光着膀子怀着复杂的心情出世啦！

当我正以老龙家唯一一个正式的血脉相传的男孩而自豪的睁开眼睛时候，没有得到预想的鲜花和掌声。我出世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很冷，这让我不由得缩成一团。在充满爱意流动的小屋子里，我又几乎可以察觉到一种与善意相反的气流。我努力睁开眼睛，要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我第一眼就看到了我的妈妈，她美丽的苍白的脸颊让她看上去非常的虚弱，她正也满含深情的望着我。此刻，对于她没有让我在月夜里出生的情绪顿时就烟消云散。她虚弱的模样，与关切的眼神令我心疼，令我感动，这种深刻的爱促使我放声大哭。接生我的婆婆对我的妈妈喊道：哎呀~好啦好啦，这孩子终于哭出来了，没事儿了，你放心吧。接着她朝另一个方向的男人叫到：“诶，老三，你是高兴傻了？快用温水给孩子的血水洗掉用毯子包起来。”这个叫“”老三“”就是我爸，我认真的看了看他，咧了咧嘴。说心里话，我不是很满意——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我妈这样标志的人物怎么能看得上他？这显然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虽然这么贬低自己的父亲有大不敬之嫌，但说实话，就长相而言，时至今日我也还是搞不清楚状况。有时候，我甚至想我妈妈年轻要是对自己负责一点，对找老公要求高一点，是不是我的爸爸就是另外一个高富帅了。后来想想不对，如果是那样子，我妈妈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孩子就不是我。我爸最终在另一个女人肚子里播了种，我就和我妈彻底错过了，因为另一个女人才是我妈。抑或是我必须由我怎么说都不太好看的爸爸和十分好看的妈妈的共同产物，一个拥有两大基因的独特性的共同产物，否则我就不是我……这太乱套了，以至于我打算彻底放弃这个耗尽脑细胞的想法。

但有时我还是忍不住会想，就是我爸打我妈的时候。

我爸把我身上的血渍洗干净，找了一个褥子把我包起来。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到温暖一些，我还是很冷。这时候，接生我的婆婆忽然说：刚才忙活的我还没注意，你家屋子咋的这么冷呢？老三，你去看看，是炉子灭了还是咋地？”

我爸刚要出屋，就听见有人走进了房厅。一个女人大声的叫着，语气里充满愤怒与斥责：“九婶啊,你这是干啥呢。这数九寒天你敞着门，你是想让你孙子冻死啊？产后风是能害死人的，这丽华和孩子不得落病吗？你咋能这么干呢……”来的这个女人是我的三姑龙桂兰，她嘴里的九婶就是我的奶奶。

第二章 米饭

对于我能够记得那么那么久的事，我感到很困惑。我问过我的朋友们，他们都是说记不得他们生下来时的场景。也有个别的人吹牛皮，说他们在妈妈肚子里就有记忆，可是每一次说的故事版本又不同，所以我很容易就可以拆穿他的们谎言。当然他们很不服气，说你还不是和我们吹牛皮，只不过你更信誓旦旦而已。

然而，在当晚有一件事我非常的在意。就是奶奶为什么会在妈妈分娩的寒夜里，偷偷打开房门，放冰冷刺骨的西北风袭击脆弱的妈妈和我？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时至今日，我还没找到答案。但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会找到答案。

奶奶是一个强势的古怪老太婆。在我们共居的时间里，她就像拥有至高权利的皇太后，掌控着一切。稍不如她的意，就会破口大骂。

她和她的宝贝王子殿下——我爸爸的弟弟，以及她的宝贝公主殿下——我爸爸的妹妹居住在东间房里；而像是被她从野地里捡回来不值一文的野种——我的爸爸，还有同样不值一文的妈妈和我则住在西间的房里。我们西屋是东屋重点的嫌弃对象——他们因为可以欺负我们，嘲笑我们而获得人生之所以存在的意义。对于这样的处境，我和妈妈都非常清楚。可笑的是，我的爸爸并不愿意心甘情愿的相信——他尽量活得像奶奶喜欢的模样，来试图获得奶奶的认可，从而可以获得类似于奶奶给叔叔，姑姑般一视同仁的爱……然而只要他认真的动脑想一想，作为你的女人和孩子之所以被嫌弃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也一直被他们当作这个家族的异类而被嫌弃着啊！若不是他们这些无业游民需要我爸爸每个月稳定的工资，可能早就让我们土豆搬家——滚蛋了！

我们东屋和西屋所有的东西都是分开的，就像楚河和汉界，界限分明——就连我这样的小娃娃，也不许跨进东屋一步！房子里只有一个东西是轮流使用的，那就是灶台。当然，东屋拥有灶台的优先使用权。每当他们做好饭菜后，我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哇哇直哭，妈妈就慌里慌张的给我煮大碴子粥吃。我一边哭一边急不可耐的问：“妈，大碴子啥时候好啊？”妈妈总是这样回答：“一会就好，一会就好……”所以我现在落下个病根，只要听到我妈说什么东西“一会儿就好”，就会感觉到绝望……

我们西屋的伙食简单粗暴，不是大碴子就是大饼子，要么就是监狱里给犯人吃的窝窝头。说实话，若不是饿的滋味太难受，真心没什么食欲。爸爸的工资钱大部分上交给奶奶，剩下的一小部分连买牛奶的钱的都未必够。而东屋的伙食那可就不一样了，米饭白面应由尽有，他们每每改善生活的时候，都馋得我直咽口水。幻想着他们打开西屋的门，端一碗打撸面条或一碗米饭给我说：“小崽子，你吃吧……”当然，这样的场景也就只能想想。

爸爸每天要工作，大部分的时间里我和妈妈相依为命。只要东屋成员不出来闹事，我和妈妈就总能找到欢乐。妈妈经常对我讲的就是“人活着一定要志气的，你长大后一定要志气哦！我们一定要搬出去，盖新房子，有自己的家哦！”妈妈目光里充满希望，透过她的眼睛我仿若可以穿梭到那件崭新的大房子里。我用力的点头回应，嘴里嘟嘟的说：“有志气，新房子……”妈妈被我逗得咯咯直笑。

然而有一次，我让妈妈失望了……

那是一个炎热夏天的午后，我看到妈妈正在打盹，就轻轻的溜到厅堂里去玩。忽然，有一股奇香向我袭来，直沁我的肺腑。这香气犹如离弦之箭刺入我的鼻窦，直抵我的神经中枢。我的血液开始沸腾，我的肚子咕咕打鸣，我的舌下开始涌出汩汩口水，满嘴横流……

我鬼使神差的快速跑到厨房，打开碗架，捧起大碗，攥紧小勺，嗅着香味，朝着那个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的东屋走去，朝着那个令我厌恶却时常充满好奇的东屋走去，朝着那个充满恐怖却传出美味香气的东屋走去……

我说不出哪来的勇气，我竟然拉开东屋的房门——我看到他们正在向碗里盛着白花花的米饭，这不可抗拒的香气正是从这热腾腾的米饭中喷发出来。我向他们举起我手中的大碗，磕磕巴巴对着他们说：“我……我想吃大米饭。”

老叔老姑和奶奶对视了一会儿，他们对我的突如其来感到惊讶。冷静之后老姑一脸嫌弃的说：“你想吃大米饭，让你妈给你做去！”

“我，家没有，大米饭。”我的声音小的我都快听不到。

“这大米饭是给大人吃的，不是给小孩吃的，快滚蛋。 ”老叔咽下一口饭，翻着眼睛对我说。

“他们不会给我大米饭吃。”我内心激荡着这个不情愿的声音。委屈与屈辱燃烧着我，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烫，眼泪顺着脸颊大串的流出来。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开始加速,身体也哆嗦起来——我多么想立刻，马上就逃回我的西屋。然而我的双脚却不听我的支配，我的身体仿佛被另一个生物操控着。

“我，想吃……米饭……奶奶……”我靠着门一屁股坐在地上，伤心欲绝的哭起来，泪水噼噼啪啪的落在碗里。

“小滨，快给孩子盛一碗，别叫他哭。”奶奶对老叔说。

“是啊，四哥，这孩子太可怜了，给他点吧。”

“他有什么资格吃，小兔崽子”。老叔放下碗筷，手指着我说：“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看老子收拾你。”他朝我走来，抓起我胳膊，用力的把我甩出门外，我摔了一个腚蹲儿，碗和勺子摔成几瓣。

这时候妈妈从西屋奔出来，犀利的喊着：“小滨，你干什么打孩子？”一把把我抱在怀里，上上下下的打量我，询问我摔坏了没有。我只是哭，妈妈瞪向老叔，眼睛里喷出火来。

老叔被妈妈的气势吓得赶紧关上了门，良久开了一个小缝隙，指着摔坏的碗说。“你居然让小风来我们屋要大米饭吃，我和你说，我们都不够吃，还有你们的份儿，别做梦了，想吃自己买去！”

妈妈看着地上的碗筷，看了看我，眼神里立刻充满了失望与愠怒。她站起身来，用力的把我拽起来，对着我的屁股就是一脚，这一脚的力量奇大，直接把我踢倒在厅堂的门框上。紧接着又是一脚，把我从门框提到了院里。她一边踹我一边厉声的骂我：“没出息，去要饭。我打死你个没出息的货色……”妈妈简直像一头疯狂的野兽，把我踢得屁滚尿流。很快，我又被妈妈从院子里踢到了屋里。

东屋冷漠的亲人们意识到场面开始失控了，估计在不阻拦我就有生命的危险，姑姑慌忙的从东屋跳出来，拉着妈妈的手，颤微微的说：“三嫂，别打孩子了，这么打孩子要出事儿的……”妈妈头也不抬，啐了一口。恨恨的说：“这孩子要饭，没志气，我就得管教她。平常没看见你们帮我看看孩子，我管孩子，现在谁也别给我出声。”说完，又踢了我一脚。老姑如鲠在喉，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一边拉着妈妈一边朝着东屋喊我奶奶：“妈啊，你快出来管管，我三嫂这是疯了……”

奶奶提着鞋拉老叔跑出来，向着妈妈拱手作揖：“丽华啊，快住手吧，你这是要打死我孙子啊……你这是要让老王家断后啊……快住手，快住手！”

“小滨，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都是你惹的事儿！”说毕拿着鞋就抽我老叔，我老叔鬼哭狼嚎的跑进了院里。

妈妈走到我的身边，紧紧的把我搂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