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阴雨绵绵,十月,竟没有一个好天气,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坐在茶前,温润的茶水冒着热气,蒸腾着,不知怎的,这雾气钻进我的眼睛,朦胧间,心中的悲悯与无助伴着这雾气起舞,我的心里,居然热闹了起来。
为了给丢丢补充营养,遵照医嘱,我去买鸽子。活的小鸽子,在拥挤的牢笼里,四处张望,和隔壁笼子里的鸡不同,它们充满了灵性,本来嘛,它们聪明到可以服务人类,飞鸽传书,救人性命。
今天,它们却等不来可以自己性命的人。它们周围的人,盯着它们身上的肉,随时准备要它性命。幸亏闺蜜随我而来,由她上前挑选,我躲的远远的,心中默念,不要怪我,不要怪丢丢。
闺蜜手一指,卖肉人的大手便伸进牢笼,抓住一只,用眼神询问闺蜜的意思,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他松开手,抓向旁边的一只。那被抓起又被放下的小物件,是否知道死神与它擦肩而过?
它是要感谢闺蜜的不中意,还是希望离开这逼仄的牢笼,早日解脱?我无法解读它的内心,但我希望是后者,倘若活得不自在,不如早早去了的罢。
我们颐指气使判决生死,高居食物链顶端却什么也逃脱不了,聪明绝顶却也痛苦不断,谁也杀不得我们,纵有千般委屈,万般折磨,也得苟活,此乃幸哉?还是祸兮?
选中的鸽子被高高举起,一刀下去,我的心骤然一紧,惟愿来生,如果真有来生,我愿与所有因我逝去的生灵互换身份,在弱肉强食的争斗中,心甘情愿成为盘中菜,腹中餐。
冥想之间,卖肉人娴熟的手法,上下飞舞,没两分钟就把小精灵递到我的手里,结账期间,还有一条鲶鱼被一棒毙命,算来鲶鱼顽强的生命,终究敌不过那拳头粗的木棒以及卖肉人要它必死的心。
手中的红色的塑料袋里若隐若现没毛的脑袋,我几近窒息,快速扎紧袋子,离开。
归家途中,我与闺蜜静坐无言,车里弥漫着一种不知名的悲伤。深吸一口气,再慢慢慢慢地吐出来,一直吐到大脑缺氧,心里才稍稍舒适了一些。
她正为孩子的学习日日焦虑,濒临崩溃,来的路上还大倒苦水,一番怨言,气鼓鼓的乱了方寸,没了主意。
可看到生死,想到生死,体味生死,她安静了。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薄情,那么无足轻重,对于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年来说,健康,活着,本就是对她最大的恩赐。
我羡慕她,狠狠地羡慕着,她为孩子前途操劳,我为丢丢性命奔波,她们赢得起也输得起,我们,却没有再来的机会。终于明白了她和我养子,最大的不同,就是,我要承受失去,面对死别,这锥心之痛,必然由我,留下来的,去挨,去受,去抗。
我没忘记,今日是重阳节,却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做。老妈远在他乡,总觉得日渐疏离,又为长女,家中无兄无弟,更是不能偎依撒娇,硬挺挺的,什么也不和妈妈说。
发了视频,妈妈第一句话就是:“蛋蛋不在家。”好像担心她自己出现,怕我失望。眼眶一红,赶紧看向别处,仅此一句,什么狗屁疏离荡然无存,她是我妈,生我养我爱我的妈。
纵使我说不出爱,也咬紧了嘴巴蹦不出关心的字眼,骨子里流淌着的血液却背叛了我的冷淡,尤其丢丢抱恙,让我惊觉,原来离别就在身边,虎视眈眈,冷酷无情,打斗不过,还有什么理由,吝啬对妈妈的付出,“妈妈,我爱你。”我字正腔圆,情深意切,忽而泪流满面。
生命来来往往,来日并不方长。这句曾刷爆朋友圈的话戳中了无数人的泪点。我们见惯了生死,却始终放不下生死,看似日渐麻木,却不知会在什么时候,为熟悉的,陌生的,年轻的,亦或暮年的,以及一切逝去的生命,悲伤到不能自己。
近日,朋友的妻,止步五十二岁,蹉叹扼腕之际,引发内心之恐慌,算来算去,算不出生死,想来自己至亲长辈,并无长寿之人,因果循环,日后或也不得久留。留得留不得,都非掌控之中,除却好生生活,也无他法。
茶已经凉去,小精灵的年寿也已被丢丢悉数收尽,感谢,感恩,感动。在这个冷到极致的天气里。我自己,温暖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