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的西山坪,美艳不可方物。山中蜿蜒曲折的林荫道,在蜜柑色的夕照里,飘浮着无数种莫名的香味。顺着林荫道往山里走,香味随着眼前的景物,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一会儿,浓烈的花香,像是熟烂的水果泡出来的果酒,在暖热微醺的藤黄色晚风里,渐渐发酵,让人迷醉。一会儿,花香浅淡了一些。清冽的木香,又仿佛山泉一般涌了出来。这木香里,有松木的凛冽,樟木的缱绻,还有各种不知名的树木的味道,一点一滴,汇聚在了一起。童年居住过的庭院,虽被弃置已久,几经风雨,却依然伫立在道旁。院内杂草丛生,繁密得没有一丝立足之地。纤弱的野花,斑驳错杂其间,有的甚至爬上了栏杆,爬进了屋内,爬上了房顶,在夕阳底下肆意生长。此情此景,倒想起来牡丹亭里一段话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庭院外边,池塘仍在。有人沿着塘边,修了一条细窄的步道。浓密的树荫覆盖了步道,弱草色的嫩叶,薄绿色的新叶,青翠的老叶,一层一层翻起温柔的绿浪。池塘倒映着树林,澄澈如水晶一般。
过了池塘,林荫道从柏油马路变成了黄绿相间的橡胶路。两边参天的树木,遮天蔽日般,把阳光阻绝在了外边。重庆的树叶,此时才刚开始进入落叶的时节。金茶色的黄桷树叶,栗梅色的香樟树叶,厚厚地填满了路边的沟壑,铺成一条条或金黄,或红艳的彩色之路。
金乌西坠,晚霞如飘散在天边的带子,残留着丝丝缕缕的离愁别绪。它也深深地眷恋着这西山坪的黄昏,而久久不忍离去吧。夕阳的余晖,给满树青绿的枇杷,镀上了一层毛绒绒的金色。再过个把月,这路边的枇杷,必定已经由绿转黄了吧,不知它们的滋味,是酸,还是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