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办法同时测量一个电子的速度和位置,这就是不确定性的来源。”
“不确定性是一个,波动性是另一个,当我们发射一束电子时,它就会呈现波动性......”
狭小的宿舍里,杨帆海坐在过道中间的椅子上,向舍友们倾谈这些似乎高深莫测的理论。
“诺贝尔物理学奖彭罗斯认为,人的主观意识的产生就与量子力学有关。”
“人类历史群星闪耀,许多哲学家都曾讨论过意识的根源。但这是哲学问题吗?不好说,我认为它更像科学问题。”
“政治书上教我们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虽然认为意识与物质相对,但这只是为了更好的指导我们认识改造世界。”
“试想用一个完美的机器人来代替我,其任何表现都和我一样。但是事实上,它的一切都是由程序设定的,那么,这种替换在你们的世界里不会造成任何区别,因为其行为原来的我一致,唯一的不同只是它没有自我意识。因此,除了自己之外,其它客体有无自我意识都不会产生影响。”
他继续阐述着他的奇思妙想。是的,这一切都是他用自己的脑洞和沉思创造的。纵然没有任何权威性,他也不曾做出验证,但听上去总是那么自洽且合理。
“不,你不可能创造一个和你一样拥有人类智能的人工智能。以现在技术来看,AI模型总会表现出一些明显的程序化与经验化的破绽。但至少现在,你并不能证明你所阐述的是完全正确的。”
“那如果我是个傻子呢?”
“什么意思?”
“还不懂吗?如果我是个傻子,我的智力极其低下以至于不能进行复杂的创造与思考。那么,即使我做的一切都像个机器人,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也会认为我是有自我意识的人类。在这种情况下,换一个不智能机器人来代替白痴的我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要这台机器人的外壳上和我一样并且我不会被解剖,这一切以现在的技术事实上是完全具有可行性的。”
“好吧,你说的对,但是我要去洗漱了。”
方才的质疑者用一个借口支开了自己,而长篇大论者则会认为自己再次赢得了一场辩论。朋友们会评价他:他是这样的一个人,从不回避他人的质疑,但是当他察觉到别人的不耐烦时还是会略感失落,他总是希望别人能和他一样,在这种虚浮的问题上大有见解来和他交流。不过他不会停止,因为这里还有几个人对他的见解表示出稍稍的“好奇”。可以说在自己内心中,他已经把刚才那个人暂时“孤立”了。
“我觉得一点也不错。” 一直在旁听的认真的林霖表示赞同。一年前初识的时候,他就乐于听杨帆海口中悬河般的黑色幽默。现在,他又被这些创造性的脑洞所吸引。
“不过......”
“不过?”
“不过......没什么,是我想多了,不好意思。”
“好,我还想说的是......”略感无趣的杨帆海选择再开一个话题。就这样下去,等到他开始谈论第四个话题的时候,宿舍里只剩下了帆海和林霖。
“所以......我上次说的那个,仅从事理逻辑上说的话,能实现吗?”
“那个我还没怎么研究过,但是我觉得总有办法。”
“但我本就相信总有办法。”
“好吧,那就好好研究研究,或许想个一晚上,想个一周,想个半年,就有灵感了。”
“好吧......”
“又在搞你的大智慧?”又聊了几句话后,舍友们都陆陆续续地回来,“该洗漱了吧,记得洗脚。”
熄灯后,舍友们都在谈论一些相对他而言无关紧要的话,他也在思考着对于他人毫无意义的事情。他在想方才林霖的问题,但是目前并没有什么头绪,而他脑神经上的电信号又开始了高速奔腾,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没有成本的智力挑战,唯一的成本可能就是第二天的精神状态。
“可以这样......”
“不对......”
“或者......但是如果这样的话.......”
"没有......"
“或许我一开始就想错了,这件事本身就没有什么道理。”
“又或者是我还需学习吧.....”
他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疲惫,身体催促他逐渐进入睡眠状态。不过,他总是会经历这样的一种阶段:不同的事物在大脑中若隐若现,毫无关联的词汇组成的句子在大脑中闪回,是一种似醒似梦的状态。他早就对此有所察觉,并把这种状态称作“拟梦”。他擅长探索此等现象,每次“拟梦”出现的时候,他就会尝试捕捉在自己意识中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的种种思绪。但是,正如大多数梦境会被遗忘一样,“拟梦”在绝大多数下不会在记忆中留下任何痕迹,尽管他刻意的捕捉它们——他是这样解释的。
这种状态持续了数分钟,直到眼前闪过一丝微亮的光芒。杨帆海彻底沉浸在了睡眠当中,他的大脑中依旧有无数个场景以梦境为舞台演绎,不过这场剧目并不寻常,他梦见了凯撒,梦见了李白,看到了二战时的东方战场,听到了中南海会议的声音;他又在这奇幻的感觉中看到了数千万恒星的诞生与消亡,银河系的支离破碎,直到空间中只剩下一片死寂;他再次感受到了温度,感觉周围创生了一些奇妙的东西,感到熟悉的世界再次出现,原始的海洋里,出现了无数有机分子,后有些聚合成一个个囊泡,越来越多,无数的生物于此开始创生与灭绝。其中的一些意象,绝非人之视力能够触及的,却被他用无法言说的方法“观测”到了。如此的走马观花,不知过了多少梦境中的时间抑或是现实中的时间,前者可能有亿万年,后者可能只有数分钟。渐渐地,他看到了自己生活的场景,以及不知为何于此出现的他自己......他预见了明天,后天......他看到了自己的将来,不过在此时的他眼里已然成为了历史......这些事物在他大脑中闪现,不过只有那么几个成为了“记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着,直到起床铃打破这一切。他并未完全清醒,他的意识正处于梦境和现实的交叉点。
“明天是你的生日吗?”还未缓过来的帆海问他的上铺。
“不是啊。”
“我刚才在说什么,可能是脑子不太清醒,现在算是醒过来了。”
“但是今天是。不对,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
杨帆海顿时来了兴趣,但直觉告诉他这只是巧合。不过,他还是觉得这是值得探讨一下:“有些神奇。可以这么说,我昨天做了个凯库勒式的梦。”
“哦?”
“我的意思是,我昨天梦到了你的生日。”
“那确实挺有趣,不过怎么可能呢?就算可能也大概率只是巧合吧,又或许我之前告诉过你,只不过我们都忘了,潜意识提醒了你一下而已。”
“我想也是。但是,我认为还得问下其他人。”
杨帆海又找了几个人来验证自己的“预言梦”。然而结果却是:被他问的有十余人,只有那个舍友,以及其它两人表示,事实是符合他的梦的。
“看吧!”
“你知道吗?在统计学上,这个频率已经很了不起了。对于地震的预言......”
“到此为止吧,你最好不要谈及你并不擅长的领域。我想那些被你问的人,多少都会感觉你睡觉给自己睡傻了。”
“那可不一定......但是可惜的是好多东西我都忘了,不然样本还能更多......”
那天晚上的梦境,连续数周萦绕在他心头。到了最后,他只当是巧合抑或是潜意识了。从高中到大学,神奇如此的经历亦不曾复刻,最终被他扫到了记忆的角落里,不再在意。偶尔现实主义的他也知道,这对他并无任何好处。